“同归于尽”四个字,如同最后一片雪花,压垮了云瑾强撑的镇定。
她攥着水囊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质的水囊里。
苍白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灰败。
她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那剧烈的反应本身,就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林晓月不再逼迫,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她需要给这位亡国太子一点时间,去消化这残酷的“预言”,也需要给自己一点时间,观察这片满目疮痍的战场。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和妖力残留的焦灼感。
她注意到,除了那些死于赤眸和她自己之手的妖族尸体,还有几具穿着统一制式皮甲、死状凄惨的尸体,显然属于另一股势力——追杀云瑾的人。
“我们得离开这里。”林晓月打破沉默,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战斗的动静和血腥味,很快就会引来更多不速之客。”
云瑾猛地抬起头,眼中的迷茫和痛苦被求生的锐利取代。
“走?去哪里?”她环顾四周,眼神里是深深的无力与戒备,“这妖国大地,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
林晓月走到一具追杀者的尸体旁,忍着不适,快速翻检起来。
她找到了一块镌刻着诡异妖纹的令牌,几块品质低劣的灵石,还有一些疗伤用的普通草药。
“这些追杀者训练有素,不像临时凑数的散兵游勇,”林晓月将令牌和草药收起,回到云瑾身边,将草药递给她,“你可有什么头绪?”
“看来我的皇叔,是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
云瑾接过草药,没有立刻使用,只是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他现在是万妖殿上高高在上的摄政王,而我,不过是个前朝余孽,碍眼的绊脚石罢了。”
她的话语中带着刻骨的恨意,却也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悲凉。
“仅仅因为你是前朝太子?”林晓月挑眉,她蹲下身,目光平静地看向云瑾,“恕我直言,一个已经失势、毫无根基的太子,值得他如此兴师动众,甚至不惜派出精锐,深入这荒芜之地进行追杀?”
云瑾的身体微微一僵,避开了林晓月的目光。“皇族内部倾轧,赶尽杀绝,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需要。”林晓月的回答斩钉截铁,“尤其是在,他还同时派人对付那位势头正盛的‘崛起妖皇’赤眸的时候。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云瑾猛地看向林晓月,嘴唇翕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她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慌乱,虽然极快被掩去,但还是被林晓月捕捉到了。
她知道。
她一定知道些什么内情。
“看来,你这位皇叔所图甚大。”林晓月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他不只想铲除你这个正统继承人,还想把可能威胁他统治的潜在强者赤眸也一并除掉。一石二鸟,好算计。”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依旧昏迷的赤眸,意有所指:“只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能让你们二位……如此‘配合’,几乎要走向他预设好的,同归于尽的结局。”
云瑾的脸色变了又变,握着草药的手微微颤抖。她似乎陷入了某种激烈的内心挣扎,关于旧怨,关于真相,关于那令人恐惧的预言。
最终,求生的欲望压过了一切。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低声道:
“北方……往北五十里,有一处废弃的狐族祭祀洞窟,入口隐蔽,或许可以暂时藏身。”
她没有解释自己为何知道那里,林晓月也没有问。这是信任建立的第一步,微小,却至关重要。
“好,就去那里。”
林晓月当机立断。
她走到赤眸身边,尝试将她扶起。
未来妖皇的身躯比想象中还要沉重,而且因为妖力的本能排斥,触碰时能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抵抗。
“我来。”
云瑾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不知何时已经挣扎着站起,虽然步履蹒跚,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坚定了几分。
她走到另一边,沉默地架起了赤眸的另一条胳膊。
两个伤痕累累的女子,共同支撑起第三个重伤昏迷的女子。这幅画面充满了怪异与不协调,却又透着一股在绝境中滋生的、脆弱的共生感。
林晓月没有拒绝。
她能感觉到,云瑾的这个举动,并非全然出于善意,或许夹杂着监视,或许是为了亲手确认赤眸的状态,但无论如何,这比互相猜忌、各自为战要好得多。
“走。”
林晓月低喝一声,两人支撑着赤眸,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这片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废墟。
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荒凉的大地上,如同三个在命运蛛网上艰难挣扎的渺小生灵。
林晓月能清晰地感受到云瑾身体的紧绷和不时流露出的、看向赤眸时那复杂难辨的眼神。
她也能感觉到赤眸体内那混乱却依旧强大的妖力在缓慢运转,修复着创伤。
系统的枷锁依旧冰冷,轮回的谜团依旧无解。但此刻,林晓月心中只有一个清晰的念头——
活下去。带着这对似乎被无形宿命捆绑的“苦命鸳鸯”,在这危机四伏的妖国,先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揭开笼罩在她们身上的迷雾,才能弄清楚,那所谓的“轮回”,究竟是怎样一个巨大的漩涡。而她林晓月,又为何会被一次次卷入其中。
前路未卜,但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