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祭坛”四个字，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巨石，在狭小的洞窟内激起了无声却剧烈的涟漪。
赤眸的质问，带着血与火的恨意，死死钉在云瑾身上。
云瑾的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着，那双总是带着坚韧与隐忍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有恐惧，有痛苦，更有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愧疚。
她没有承认，但她的反应，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林晓月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最担心的情况出现了——这并非简单的政治倾轧或势力争斗，而是牵扯到上一代、甚至更久远时代的血仇。
这种仇恨，往往是最难化解的。
“回答我！”赤眸见云瑾沉默，情绪更加激动，挣扎着想从石台上下来，却因牵动伤口而剧烈咳嗽起来，唇角再次溢出鲜血，但她赤红的眼眸依旧死死锁定着云瑾，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赤眸！你现在需要的是冷静和疗伤，不是追问旧账！”林晓月一个箭步上前，按住她因激动而颤抖的肩膀，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死了，就永远得不到真相！你想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仇者？”赤眸猛地甩开林晓月的手，尽管虚弱，力道却依旧不小，她指着云瑾，声音嘶哑，“她不就是我的仇人？！皇室！云氏一族！都是刽子手！”
“那你的皇叔呢？！”林晓月厉声反问，目光如炬，“那个正在到处搜寻祭坛，抓捕特殊血脉妖族，并且同时派出精锐追杀你们两个人的摄政王！他难道不是云氏一族？他难道不是你的仇人？！你现在这副样子，是想帮他完成计划，让他高坐万妖殿，笑看你们这两个最重要的祭品自相残杀吗？！”
“祭品？”赤眸的瞳孔猛地一缩，这个词显然触及了她某个未知的领域，让她狂暴的情绪出现了一丝凝滞。她看向林晓月，眼中充满了混乱与怀疑，“什么祭品？”
云瑾也猛地抬起头，看向林晓月，眼中同样充满了惊疑不定。
林晓月知道，机会来了。她必须用更残酷的“未来”，来暂时压制住她们之间更残酷的“过去”。
“看来，你们都被蒙在鼓里。”林晓月深吸一口气，目光在赤眸和云瑾之间扫过，声音低沉而清晰，“我通过一些方式，‘看’到了一种可能的未来。
在那未来里，你们二人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就是我们相遇的那片废墟——在极致的仇恨与误解中同归于尽。”
她顿了顿，观察着两人的反应。赤眸眉头紧锁，云瑾则下意识地握紧了拳。
“而你们的死亡，你们碰撞后爆发的全部力量与生命本源，并非消散，而是被一个早已布置好的邪恶仪式所吸收、利用。”林晓月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那个仪式，需要皇室最正统的血脉，以及……某种强大而特殊的古老妖血作为钥匙。你们的皇叔，真正的目的，从来不只是铲除异己，而是要将你们二人，作为他启动某个禁忌力量的……最终祭品！”
洞窟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赤眸粗重的喘息声和云瑾压抑的吸气声。
这个信息太过骇人听闻，甚至超越了她们之间固有的仇恨认知。
“你……有何证据？”
赤眸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其中的狂怒似乎被一种冰冷的审视所取代。
她并非蠢人，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太久。
林晓月的话，虽然离奇，却意外地契合了摄政王近年来一些难以解释的举动。
“证据？”林晓月看向云瑾，“云瑾殿下，请你告诉她，你的皇叔，近年来是否在疯狂寻找上古祭坛，抓捕拥有特殊血脉的妖族？”
云瑾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在赤眸逼视的目光下，她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微若蚊蚋：
“……是。他甚至……动用了皇室秘藏的、关于‘血月祭坛’的古老卷宗……”
“血月祭坛……”
赤眸重复着这个词，眼中的血色似乎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冰冷的锐利。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关于部族古老传承的碎片信息，与“祭品”、“仪式”这些词语隐隐产生了联系。
林晓月趁热打铁：
“现在，你们还觉得，彼此是对方最大的敌人吗？真正的敌人，正躲在暗处，编织着罗网，等着你们这两只困兽流尽最后一滴血，成为他野心的踏脚石！”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剖开了血淋淋的现实。
赤眸沉默了。
她靠在石台上，闭上了眼睛，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过往的血仇与眼前更迫在眉睫的、被利用的危机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
云瑾也低下了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肩膀微微耸动。
皇叔的阴谋，林晓月的预言，以及……对赤眸，对那段过往的复杂情绪，让她无所适从。
林晓月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她不能指望她们立刻冰释前嫌，但至少，要让她们看清共同的威胁。
“仇恨，可以暂时搁置。”林晓月的声音缓和了下来，带着一种引导的力量，“但性命，只有一次。如果连命都没了，还谈何复仇？谈何弄清当年的真相？”
她看向赤眸：
“你不想知道，当年血月祭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唯独你活了下来’？”
她又看向云瑾：
“你不想阻止你皇叔的疯狂计划，不想为你父皇，为你云氏皇室正名，不想知道他所做的一切，最终会将妖国带向何方吗？”
两个问题，如同重锤，敲打在她们心上。
良久，赤眸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的赤红并未完全消退，但那份毁天灭地的狂怒已经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压抑的、如同休眠火山般的危险平静。
“你说得对。”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冷静了许多，“我的命，不能便宜了那个老狐狸。”
她看向云瑾，眼神依旧冰冷，但少了那份即刻要分出生死的杀意：
“在弄死那个所谓的摄政王之前，我们的账，可以慢慢算。”
云瑾抬起头，对上赤眸的目光，咬了咬下唇，最终低声道：
“……我……我会把我知道的，关于皇叔和祭坛的事情，都告诉你。”
虽然依旧隔阂深重，虽然仇恨的冰山远未融化，但至少，一道脆弱的、基于共同生存需求的同盟战线，在这一刻，于这狐族废弃的洞窟中，初步建立了。
林晓月暗暗松了口气。
破局的第一步，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勉强迈了出去。
接下来的路，依旧遍布荆棘，但至少，方向已经指明。
而她的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悄然响起：
【检测到任务目标“云瑾”与“赤眸”敌对关系出现松动，BE结局发生概率降低至58.1%。请宿主再接再厉。】
概率降低了。
林晓月握了握拳。
很好，这说明，她的策略是对的。
接下来，就是如何利用这份脆弱的同盟，去主动出击，撕开裂口，而不仅仅是被动躲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