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心魔的冷哼如同丧钟，在溶洞内回荡的余音未散，更为狂暴、纯粹的力量便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摇摇欲坠的守护屏障上！
不再是精神侵蚀，而是实打实的、蕴含着深渊魔气的妖力洪流！
“噗——！”
云瑾首当其冲，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祭坛边缘。
呲——！
她勉力维持的月华屏障，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寸寸碎裂，化为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
守护的屏障，破了。
冰冷的、带着腐蚀性的魔气瞬间涌入溶洞，荧光苔藓的光芒被压制到最低，整个空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昏暗与邪恶之中……
“云瑾！”
林晓月惊呼，正要上前。
“咳咳……我……没事……”
云瑾挣扎着想要爬起，却牵动了内伤，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从唇角不断溢出。她看着屏障破碎的入口，眼中充满了绝望……
失去了最后的庇护，她们已如瓮中之鳖。
然而，就在这绝望弥漫之际，异变再生！
吼——！
一直昏迷的赤眸，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喉咙中发出野兽般的低沉咆哮。
心魔那关于她部族覆灭真相的低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她混乱的识海中疯狂冲撞，与她潜藏的记忆碎片产生了毁灭性的共鸣。
“啊——！”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赤瞳不再是因伤痛而黯淡，而是充满了血丝，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糅合了痛苦与愤怒的火焰！
她竟然凭借这股冲击，强行冲破了伤势的束缚，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目光如同淬毒的利刃，瞬间锁定在刚刚撑起半个身子的云瑾身上！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赤眸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气，“告诉我！云瑾！当年下令‘清洗’我炎狼一族，将我的族人送上血月祭坛的……是不是你父皇？！是不是？！”
她一步步逼近，周身紊乱的妖力不受控制地外溢，形成灼热的气浪，吹得林晓月衣袂翻飞，也吹得云瑾散乱的发丝狂舞。
云瑾被她那疯狂的气势所慑，脸色惨白如纸，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嘴唇颤抖着，想要否认，但心魔那句“问问你体内的月痕狐血脉”却如同魔音灌耳……
她体内的月痕狐血脉，在此刻赤眸那源自炎狼族最本源的愤怒妖力刺激下，确实传来一阵阵微弱却清晰的、源自古老盟约破碎后的悲鸣与战栗……
而这反应，在赤眸眼中，几乎等同于默认！
“回答我！”
赤眸猛地伸出手，一把掐住了云瑾的脖颈，将她整个人提离了地面！
她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赤红的瞳孔中倒映着云瑾因窒息而痛苦挣扎的脸。
“赤眸！住手！”
林晓月大惊，上前想要阻止，但……
“滚开！”
赤眸反手一挥，一股狂暴的妖力便将林晓月震退数步，气血翻涌……
此刻的赤眸，显然已处于失控的边缘。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云瑾双脚离地，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泪水混杂着血水滑落，“皇室秘卷……只记载炎狼族叛乱……被镇压……我……咳咳……”
“不知道？！”赤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恨意，“好一个不知道！你们云氏皇室，踩着我一族的尸骨坐稳江山，用我族人的鲜血和灵魂去平息所谓的‘存在’的怒火！而你……你这个流淌着背叛者血脉的家伙，却告诉我你不知道？！”
她的手指越收越紧，云瑾的挣扎越来越微弱，眼中开始泛起死灰之色。
林晓月心急如焚，她知道，若云瑾死在这里，一切就都完了！
不仅任务失败，那跨越轮回的悲剧将再次重演！
“赤眸！看看她！”林晓月不顾一切地再次冲上前，声音尖锐，“看看这个你口中‘背叛者’的血脉！想想她刚才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救你！想想她明知你可能杀她，还是把你带到了她母妃最后的圣地！如果她真的知情，如果她真的与你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赤眸的身体猛地一僵，掐着云瑾脖颈的手微微一顿。云瑾为她挡开“影刃”攻击的画面，以及她昏迷前，云瑾那试图支撑屏障的决绝背影，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
“还有你！”林晓月转向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的云瑾，厉声道，“云瑾！如果你的父皇真的做了那样的事，那你更不该死！你应该活着！活着弄清楚所有的真相！活着为你父皇可能犯下的罪孽赎罪！活着去改变这个被他和他身后那鬼东西搞得乌烟瘴气的妖国！这才是你作为太子该承担的责任！而不是在这里不明不白地死在一场被操纵的仇恨里！”
“责任……真相……”
云瑾涣散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
就在这时，或许是三人激烈的情緒与残存的力量再次引动了祭坛，或许是那被击溃但未消散的守护之力最后的回应——
祭坛中央，那幅巨大的月痕灵狐壁画，双眼再次亮起！
这一次出现的，不再是乍现的光芒，而是投射出了一段模糊的、残缺的影像！
影像中，不再是冰冷大殿，而是一处隐秘的宫殿偏殿。年轻的、面容与云瑾有几分相似的妖国先皇，正与一位气质温婉、身后有着淡淡狐影的女子低声争执着什么，两人脸上都充满了焦虑与无奈……
紧接着，画面一转，一个笼罩在黑袍中、周身缠绕着与此刻外界同源魔气的身影出现在先皇身边，低声蛊惑着什么……
先皇的脸上露出了挣扎，最终化为一种无奈的狠厉与决绝。
影像到此戛然而止，壁画重新黯淡……
但这短暂的片段，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
赤眸掐着云瑾的手，彻底松开了……
云瑾摔落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咳嗽，大口喘息，泪水却流得更凶。
她看到了影像中父皇的挣扎与母妃的焦虑，那绝非一个冷血无情、主动出卖盟友的刽子手形象。
赤眸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一根石笋上，赤瞳中的疯狂血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混杂着巨大悲伤与茫然的空洞。
“看到了吗？”林晓月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清晰，“真正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彼此。是那个躲在幕后，操纵仇恨，利用悲剧，以众生为祭品的魔物！你们的父皇，或许有错，或许软弱，但他同样可能是被利用、被胁迫的棋子！”
她看向失魂落魄的两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炎狼族的血仇，需要真正的元凶付出代价！妖国的未来，需要有人拨乱反正！而你们，是唯一有机会做到这一切的人。是选择继续在这泥潭里互相撕咬，直到被那魔物吞得骨头都不剩，还是选择暂时放下这被强加的仇恨，联手去揪出那个真正的、共同的敌人？”
溶洞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外界魔气涌动带来的压抑呼啸声，以及云瑾压抑的啜泣声。
血与火的真相，如同最残酷的洗礼，将她们心中固有的认知烧成了灰烬。
在一片灰烬中，是选择沉沦，还是孕育出新的、更为坚韧的什么东西？
赤眸缓缓抬起头，赤瞳中的茫然逐渐被一种冰冷到极致的理智所取代。她看向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同样眼神复杂的云瑾。
“你的命，”赤眸的声音沙哑而平静，“暂时记下。等宰了外面那个老狐狸和他背后的鬼东西……我们再算。”
这不再是同盟，而是一场基于血仇与生存的、冰冷而残酷的交易。
但无论如何，挥向彼此的屠刀，在这一刻，终于偏开了致命的轨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