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里走！”
林芷媛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猛地一拐，拉着他闪身躲进了一个狭窄的、散发着油烟味的通道里。
陈默也紧跟着挤了进来。
通道的另一头，就是食堂的后门。
门外，是另一片天地。
没有警报，没有水，没有尖叫的人群。
三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后门，一头扎进了正午的、有些刺眼的阳光里。
身后的喧嚣被厚重的铁门隔绝，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呼……呼……呼……”
三个人，背靠着食堂冰冷的外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们浑身上下都在滴水，狼狈得像是三只刚从河里捞上来的落汤鸡。
陈默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头，一脸生无可恋：“完了……完了……我兄弟的告白……我的吉他……全完了……”
林致远还站着，身体微微颤抖。
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气的，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他低着头，湿透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那捧被他从食堂里一路带出来的、只剩下几根光杆的“玫瑰”，被他死死地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巨大的、无边的屈辱，像迟来的潮水，终于淹没了他。
虽然告白并没有说出口，虽然江若彤的拒绝并没有发生。
但这种在全校面前、以一种滑稽小丑的方式收场的结局，比直接被拒绝还要让他难堪一百倍。
他搞砸了。
彻彻底底地搞砸了。
而林芷媛，站在他的旁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肾上腺素正在缓缓退去，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后怕和脱力。
她看了一眼林致远紧握的拳头和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别惹我我想死”的低气压，心里那股无名火又“蹭”地一下冒了起来。
“蠢货。”
她冷冷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精准地刺进了另外两人的耳朵里。
陈默猛地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林芷媛没有理他，只是偏过头，用那双湿漉漉的、冷得像冰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林致远。
“我说，”她一字一顿，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你是个蠢货。”
林致远的身子猛地一震。
他终于抬起了头，那双泛红的杏眼里，充满了困惑、受伤，和一丝被激怒的火焰。
“你……”
“我什么我？”林芷媛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向前一步，逼近到他面前。
她此刻气场全开，像一只护崽的、炸了毛的母豹子。
“你觉得你今天很帅吗？很浪漫吗？抱着一堆破草，在几百个人面前，像个等着被围观的猴子一样，准备进行一场自我感动的、愚蠢至极的表演？”
“你有没有想过，对方喜不喜欢？你有没有想过，这会给对方造成多大的困扰和压力？你有没有想过，一旦被拒绝，你自己要怎么收场？”
“没有！你什么都没想！你脑子里就只有你自己！你那点可怜的、廉价的、自以为是的‘爱情’！”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狠狠地射向林致远。
林致远被她骂得彻底懵了。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生指着鼻子这么骂。
而且，她说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精准地剖开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那点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自私和鲁莽。
“我……我只是想……”他想辩解，声音却干涩得厉害。
“你想什么？你想给她一个惊喜？”林芷媛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你给的不是惊喜，是惊吓！是公开处刑！你想用‘我爱你’这三个字当绑带，把她绑在舆论的审判台上，逼着她说‘我愿意’！”
“芷媛同学！你别这么说我兄弟！”旁边的陈默终于听不下去了，站起来想要维护自己的兄弟，“他……他也是一片好心！”
“好心？”林芷媛的目光刀子一样扫向陈默，“你这个猪队友还有脸说话？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在论坛上大肆宣扬，会搞成现在这样？你管这叫帮忙？你这是递刀子！懂吗！”
陈默被她怼得哑口无言，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吱声了。
林芷媛骂完了，胸中的那股郁气总算疏解了一点。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被她骂得脸色煞白、嘴唇紧抿的林致远，心底深处，又泛起一丝不忍。
骂得……是不是太狠了？
他毕竟……还是个没被社会毒打过的、天真的少年。
他毕竟……是过去的自己。
但这点不忍，很快就被理智压了下去。
不狠，他记不住。
不痛，他不会醒。
今天这顿骂，总比让他未来被江若彤伤得体无完肤要好。
食堂里的警报声，似乎终于停了。
周围安静得只剩下三个人粗重的呼吸声，和衣服上滴滴答答往下淌水的声音。
林致远死死地盯着林芷媛，他的眼神很复杂。
有愤怒，有不甘，有屈辱，但更多的，是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动摇。
因为他发现，这个江若彤的闺蜜，这个他只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句话的女生，好像……比他自己，甚至比陈默，更懂他。
她骂他的话虽然难听，却字字见血，精准地戳中了他所有问题的核心。
为什么？
她为什么会这么了解……一个追求她闺蜜的男生？
就在这时，一个冷静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不远处响起。
“找到了。”
三人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只见新闻社的方雨桥，正举着她那台宝贝相机，站在不远处的小树林里，镜头精准地对着他们。
她的衣服也湿了，但她毫不在意。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大功告成的、冷静的微笑。
“岚海大学年度社死现场，独家后续。”
她按下了快门。
“咔嚓”一声，将三只落汤鸡的狼狈模样，永远地定格了下来。
紧接着，另一个更让他们头皮发麻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三个，站住。”
校保安队中队长刘风，带着两个年轻的保安，从食堂后门的转角处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黑得像锅底，目光如电，死死地锁定了墙角的林芷媛。
“这位女同学，”刘风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监控我看了。”
“拉响警报的，是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