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林致远呆呆地点了点头，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
纤细，挺拔，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可靠感。
他低下头，看着手里剩下的半个苹果。
额头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指节的触感。
不疼，反而有点……痒。
一直痒到了心里去。
他忽然觉得，宿醉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至少，它让他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林芷媛。
一个会照顾人、会为他削苹果、会笑起来很好看、也会……叫他“笨蛋”的林芷媛。
林致远咬下最后一口苹果，甜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他想，以后还是少喝点酒。
但是，如果每次喝醉了，都能换来这样的一个早晨。
那……
好像，偶尔醉一次，也挺不错的？
***
从校医务室回到寝室，虽然脑袋里还残留着宿醉的钝痛，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却前所未有地清爽。
那碗温热的小米粥，那个清甜的苹果，还有额头上那个不轻不重的“咚”，像是一套组合拳，把他从昨晚的阴霾和自我怀疑里彻底捞了出来。
林致远推开寝室门，一股浓郁的泡面味混合着陈默的哀嚎扑面而来。
“远哥！我的远哥！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外星人抓走做切片研究了！”
陈默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刺猬头，从床上弹射起来，手里还举着半根火腿肠，差点一个熊抱扑上来。
“你昨晚跑哪儿去了？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我差点就要去报警说岚海大学发生人口失踪案了！”
“……没那么夸张。”
林致远被他这戏精附体的样子逗笑了，宿醉后的最后一点郁结也烟消云散。
他含糊地解释道：“昨天在天台喝了点，后来不舒服，就在校医务室睡了一天。”
“医务室？”陈默上下打量着他，一脸狐疑，“你一个人去的？你行不行啊你，喝点猫尿就倒了？”
“行了行了，我没事。”林致远摆摆手，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
他不想提林芷媛。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地想把那个早晨，那个削苹果的安静身影，当成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秘密。
那份恰到好处的温柔，太珍贵，他不舍得拿出来被陈默这种单细胞生物用“卧槽牛逼啊兄弟”来玷污。
他坐回自己的书桌前，习惯性地打开了电脑，点开了岚海大学的校园论坛。
首页飘红的帖子，标题刺眼得像是在滴血。
【理性讨论，商学院院花江若彤的男友，除了弹唱几首酸腐情歌，到底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帖子下面，盖起了几百层高楼。
各种阴阳怪气的回复，夹杂着姜莱那帮人带节奏的言论，像是一群苍蝇，嗡嗡作响。
“呵，靠女人上位的软饭男罢了。”
“每天就知道风花雪月，江大学霸图他什么？图他会用吉他弹《两只老虎》吗？”
“听说还是艺术学院的，那没事了。艺术嘛，不就是穷和理想主义的代名词？”
“心疼我若彤女神，鲜花插在牛粪上。”
林致远握着鼠标的手，一点点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医务室里刚刚建立起来的那点暖意，瞬间被这扑面而来的恶意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知道自己不该看，不该在意。
但他控制不住。
这些话，就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他最敏感、最脆弱的自尊心上。
是啊，江若彤那么优秀，那么耀眼。
而他呢？
家境普通，专业“务虚”，除了那点自以为是的才华，他一无所有。
他凭什么站在她身边？
他拿什么去回应那些质疑？拿什么去堵住那些人的嘴？
愤怒，不甘，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无力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
他猛地关掉论坛页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不行。
不能这样下去。
他要证明自己。
为了他自己那点可怜又可笑的、身为男人的尊严。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右下角弹出了一个窗口。
【“重塑未来”——岚海大学年度艺术设计大赛正式启动报名！】
林致远的目光，瞬间被这行字钉住了。
艺术设计大赛！
岚海大学每年一度的最高规格赛事，获奖作品不仅有丰厚的奖金，还会被推荐给各大知名企业和艺术机构，甚至有机会直接拿到顶尖公司的实习Offer。
这……这不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舞台吗？
他就是学这个的！
这是他的专业，他的领域，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武器！
一股热血，猛地从脚底冲上天灵盖。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点开了报名链接。
他要参加！
他要用自己的画笔，自己的设计，去回击所有的质疑！
他要让所有人看到，他林致远，不是一个只会抱着吉他无病呻吟的穷小子！他有能力，有才华！
***
隔了几天，林芷媛逛校园论坛的时候看到了岚海大学年度艺术设计大赛的信息。
她记得这场比赛。
前世，也是在这个时候，被流言逼到墙角的“林致远”，孤注一掷地参加了比赛。
他把自己关在画室里整整一个月，熬了无数个通宵，画出了一组名为《迷雾都市》的系列插画。
那组画，才华横溢，技巧惊人，充满了少年人对未来的迷茫和冲撞。
但最终，只得了一个不痛不痒的优秀奖。
因为评委老师说，作品的“思想性”和“概念性”稍显薄弱，虽然技巧纯熟，但内核空洞，只是个人情绪的宣泄，缺乏更深层次的人文关怀。
当时，“林致远”大受打击。
而江若彤是怎么“安慰”他的？
哦，她拿着那个优秀奖的证书，拍了张美美的照片发了朋友圈，配文是：“虽然结果不完美，但你努力的样子，就是我心中最完美的冠军！”
然后转头就对“林致远”说：“没关系啦，一个比赛而已，别太放在心上。我们去吃那家新开的法餐庆祝一下吧？我早就想去了。”
她根本不懂他作品里的痛苦，也毫不在意他的失落。
她只在意那个证书，能不能成为她朋友圈里的又一个素材。
那次的失败，是压垮“林致远”艺术梦想的又一根稻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