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在看见菲十年前就在用的动力锤和锻压机的时候,菲娜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但在实际看见这批把索姆那堪称天文数字的定金全部花光的设备后,还是忍不住两眼一黑。
[噢噢,终于到了,佛尔哈(锻造)之国离得还算有些距离,不枉费我专门出的加急费用。]
提到矮人,提到锻造,是不是就会联想到铁锤、铁砧、烧得通红的铁块和淬火?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作为锻造的基本功,抡大锤的知识和技能是必需的。但在此之上,想要进一步提升水平,就需要在工艺上下功夫了。
气体锻造炉、精炼仪、气动动力锤、液压机、机床、砂带机、焊机、热处理炉、真空感应炉、热等静压机……诸如此类,在尖端领域上,在以矮人、地精、半身人及其混血为主要居民的地下王国,这方面已经发展得快要超出「秩序」的准许范畴了。
这些姑且不提,总之菲通过冒险者协会,进了一批相关设备。拜此所赐,供应链上的封锁已不再是死穴。
相比传统的锻造炉,以魔力为燃料的煅烧炉可以更好地控制温度和受热,精炼仪可以提升原矿的质量,更别提高端定制路线的锻造原料已经和魔药、炼金领域高度重合了,再说她们也不需要大批量地进货,只封锁上游供应链远不足以掐住她们的生命线。
再说,他再牛逼,能把依托于秩序神教的冒险者协会卡住不成?进货渠道有得是,下游的客户群体也不是他们卡得住的,总不能指着把厕所堵住就能把人憋死吧?
综上,冯克铁匠行的商战无疑是失败的,虽说不至于一点效果都没有,但也跟把一拖三队伍里蹭经验的挂件们卸掉差不了多少。
[接下来的话,差不多也该派几个人来试探一下了吧?]
“是说会有人闹事吗?”
[差不多吧,虽然说百分百确定是同行所为,这旮旯就一个同行,根本不用想是谁干的,但人家毕竟没有亲自下场,明面上是无关的。]
“嗯……也就是说,会来几个‘顾客’来咱们这儿找茬吗?”
[嗯,最后试探一波,以此决定之后是“商”战还是商“战”。个人期望是后者,我又不是什么擅长耍心眼子的人,还是直接上手比较痛快——毕竟我算是半个矮人嘛。]
“不过……一般按照小说的发展,这会儿会不会出现那种发展,就是他们刻意把一批我们无法完成、又不得不完成的订单丢给我们,像是领主委托的一大批武器之类的?”
回忆着以前看过的小说情节,菲娜如此问道。
[蛤?这儿的领主就只是个小子爵而已,背后的人也不过是区区伯爵,哪来的这本事?真要作这个死的话,上门削他就行了——死一次就老实了。]
“啊…………”
菲娜始终没法习惯这点。
因为生命不止一条,夺取他人生命也不再罪无可赦,不光是别人的生命、就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值得怜惜,乃至可以实实在在地用金钱衡量生命的价值。这种价值观,身为现代人的她与之格格不入。
但至少,在现在明确对手是谁的情况下,菲没有直接上门砍人,从这点来看,好歹是有相应的【秩序】在运作的……但这种真的算得上是秩序吗?
……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
菲订购的设备和素材陆陆续续地到货了,菲娜的锻造水平也在逐步提高,索姆的委托在,但就是等不来菲预告中的试探。
[怪了,老冯克这么老实的吗?该不会真以为靠这种小手段就能压垮咱的吧?所以说乡下人……]
菲好像也只能承认自己看走眼了,虽说有些阅历,但要说她是什么人精倒也不至于,就算性格相对圆滑不少,她身上终究还是留着巨人和矮人的血。
“嘛、嘛。这不也是好事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被菲反复叮嘱哪些东西绝对不能被破坏、根本没法指望对方老老实实赔钱,最终因为无事发生而松了一口气的菲娜心怀侥幸——索姆的武器修好的日子,差不多就是她们启程离开微风镇的时候,只要在那之前一直都无事发生就能不发生冲突了。
[不,不能麻痹大意,肯定是跳过了试探的环节,直接开打商“战”,这几天别睡太死,搞不好哪天半夜就突然有人放火烧咱家了。]
对于菲来说,“商”战和商“战”似乎不是选择题、而是排序题,不管怎样都会滑坡到街头械斗上。
这样等着,又过了几天,终于等来了……
“哎呀,弗奥尔师傅,久仰久仰,”
等来了一位佝偻着背、须发皆白,但身上的腱子肉一点也不输于小伙子的老头——老冯克亲自来了,“微风镇能迎来您这样一位技艺精湛的同行,是整个行业的幸事……”
[?]
不明觉厉的菲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
虽然有心直接一刀把他攮死得了,但很遗憾,在“生命不止一条”的世界观下,暴力已不再是一切矛盾的通用解,冲突没办法简简单单地以一方的喉咙被割断而告终。
眼看老冯克孤身一人、也没带几个保镖就来了,显然不是来闹事的,想了想,菲娜还是把他请进了店内。
“抱歉,我这里只有酒,没考虑过这里需要待客——那么,不知冯克先生来此有何会干呢?”
往茶杯里倒上满满的两杯烈酒,脸不红心不跳地把自己面前的那杯一口闷了,菲娜若无其事地开口问道。
这显然是谎言,连茶几茶杯都有,干装备定制的,怎么可能“没考虑过需要待客”?
酒也是,单纯是菲买来解馋的,度数超高、喝起来辣嗓子,光是用子弹杯抿上一小口就得被辣得吐舌头,比起享受更像是某种试炼,拿茶杯端出来简直就是用来刁难人的。
“弗奥尔师傅好魄力!”
端起杯子轻轻一嗅,老冯克的脸就一下红了起来,这种比起饮用、更多时候是出现在医用消毒上的烈酒,对人类来说似乎有些太早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仰起脖子,喉结滚动,咕咚咕咚几口把一大杯烈酒全部咽下了肚。
“嗝儿~~~呼,失礼了,真是好酒。”
从头皮到脖子全部变得通红,老冯克打了个长长的酒嗝,眼神中带上了明显的迷离。
[?]
对方出人意料的反应又让菲打出来一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