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圣殿是绿冠城的核心,它并非人造的建筑,而是一棵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千年古木。古木的树干中空,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无比宽广的殿堂,阳光从树冠的缝隙中洒落,在殿堂内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生命气息与草木的清香。
艾莉西亚跟随着法拉尼尔走进圣殿时,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圣殿中央,一棵稍小一些,但依旧需要十几人合抱的古树正静静地矗立着。与周围生机勃勃的环境不同,这棵古树的树皮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败色,大部分枝叶已经枯黄垂落,只有少数几片还在勉强维持着绿色。
一股无形的、沉重的疲惫感从古树身上散发出来,让整个圣殿的气氛都显得有些压抑。
而在古树之下,一个身影正将双手紧紧贴在树干上。她穿着一身翠绿色的长裙,裙摆上沾着些许泥土和草屑,翡翠色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因汗水而贴在脸颊上。她的背影看起来有些纤弱,但从她身上,正源源不断地涌出强大的生命能量,如同绿色的潮水般注入古树体内,试图维持住它最后的生机。
那个人,无疑就是草之圣女,黛茉·索恩维斯。
“黛茉大人。”法拉尼尔轻声呼唤。
黛茉的身体微微一颤,缓缓地收回手,转过身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碧绿色的眼眸中写满了疲惫,但在看到艾莉西亚时,她还是努力挤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你来了,艾莉西亚。”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依旧如同秋夜的月光般清润,“抱歉,没能去迎接你,这里的情况……实在有些脱不开身。”
“我理解。”艾莉西亚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长老树上,“这就是‘静默之根’吗?”
“是的。”黛茉的眼神黯淡下来,“三天前,它突然开始衰弱。我用尽了各种方法,只能勉强延缓它生命力流逝的速度,却找不到根本原因。它就像一个生了重病却说不出哪里疼的孩子,我能感觉到它的痛苦,却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它。”
艾莉西亚能从黛茉的话语中,感受到那种深深的无力感。作为生命之力的掌控者,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在自己面前枯萎,却无能为力,这无疑是最大的折磨。
她看着黛茉,这位在帝国使团面前言辞犀利、以丰饶之力稳定人心的圣女,此刻却像一个束手无策的医生,眼中满是焦虑与自责。
“介意我试试吗?”艾莉西亚轻声问道。
黛茉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当然。你的水之力以净化闻名,或许能有不同的发现。”
艾莉西亚没有立刻行动,她先是绕着古树走了一圈,仔细观察着它的每一寸树皮,每一片枯叶。然后,她走回黛茉身边,学着她之前的样子,将手轻轻地贴在了灰败的树干上。
她闭上了眼睛,没有像黛茉那样强行向古树注入能量。她知道,对于一个重病的生命来说,外来的力量无论多么温和,都可能是一种负担。她要做的不是给予,而是倾听。
她将自己的意识沉入水神神格之中,调动起那份代表着“同谐”的本源力量。她的精神化作一缕最纯净、最柔和的水流,小心翼翼地探入古树的体内,顺着它干涸的“经脉”,去感受它的脉搏,倾听它的心声。
一开始,她只能感受到一片混乱。痛苦、疲惫、衰弱……种种负面的情绪如同杂乱的噪音,充斥在古树的意识里。
艾莉西亚没有急躁,她耐心地用自己的意识安抚着这些负面情绪,就像用清泉洗涤蒙尘的宝石。渐渐地,那些噪音平息下去,一个微弱的、带着厌恶与痛苦的“声音”浮现了出来。
那不是语言,而是一种纯粹的意念。
“异物……在下面……好难受……在吸我的……力量……”
艾莉西亚的意识顺着这个念头,一路向下,穿过粗壮的树干,深入到地底之下。在盘根错节的根系深处,她“看”到了一片区域的土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了无生机的灰败板结状。
而在这片土地的中心,埋藏着一个东西。它散发着一种阴冷、腐败的气息,如同一个微型的黑洞,正贪婪地吸食着古树的根系,将它的生命力转化为自己的养料。
这股气息……艾莉西亚的心猛地一跳。
这股气息她太熟悉了!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但其本质,与亚特兰娜深海中,那些附着在狂暴巨兽身上的“明黄色印记”所散发出的能量,同出一源!
是“黄印”教会的污染!
找到了!污染源就在这里!
艾莉西亚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怎么样?”黛茉立刻紧张地问道。
“我找到了。”艾莉西亚收回手,语气沉静而肯定,“问题不在树本身,而在它的根部。地下的泥土里,埋着一个东西,一个正在吸食它生命力的腐化之源。”
“什么?”黛茉和一旁的法拉尼尔都吃了一惊。他们检查了无数遍树的枝干和树叶,却从未想过问题会出在看不见的地底。
“你确定吗?”黛茉追问道,“我之前也曾用生命感知探查过地下,但只感觉到一片衰弱,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物。”
“因为那个东西很会伪装。”艾莉西亚解释道,“它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会模拟成生命力衰竭的假象,以此来蒙蔽探查。但它的本质,是一种极具侵蚀性和掠夺性的腐败能量。我曾经在别的地方,接触过类似的东西。”
她没有直接说出“黄印”教会,因为那太过骇人听闻,她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黛茉看着艾莉西亚笃定的眼神,心中的疑虑消散了大半。艾莉西亚的“倾听”之法,显然比她单纯的生命力探查要更加深入,更加精准。她没有强行用自己的力量去“治疗”,而是先找到了“病因”,这种思路让她感到由衷的钦佩。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把它挖出来吗?”法拉尼尔急切地问道。
“不行。”艾莉西亚和黛茉几乎同时开口。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顾虑。
“那个东西已经和长老树的根系纠缠在了一起,”黛茉皱着眉说道,“如果强行挖掘,很可能会对根系造成二次伤害,到时候,长老树恐怕会立刻枯萎。”
“没错。”艾莉西亚点头赞同,“而且,我们还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贸然将它暴露在空气中,谁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也许腐化会扩散得更快。”
一时间,气氛再次陷入了僵局。找到了病因,却无法下手治疗,这让情况变得更加棘手。
艾莉西亚在圣殿里来回踱步,脑中飞速思考着对策。强攻不行,那就要智取。既然是腐败能量,那么净化的力量应该有效。她的水之力,黛茉的草之力,都是净化的源泉。
“黛茉,”艾莉西亚停下脚步,看向她,“我们或许可以换一个思路。既然不能把它挖出来,那我们就直接在地下,对它进行净化。”
“在地下?”黛茉有些犹豫,“可是,隔着厚厚的土层,我们的力量会被大幅削弱,恐怕很难起到作用。”
“单个的力量或许不行,但如果……我们的力量结合在一起呢?”艾莉西亚的眼中闪烁着光芒,“你的草之力,拥有最强的生机与滋养之能;我的水之力,拥有最纯粹的洗涤与净化之效。水能滋养草木,草木能净化水源。我们的力量,天生就是盟友。”
她伸出手,一缕淡蓝色的水流在她掌心盘旋。
“我想,我们可以尝试将草之力的生机,与水之力的净化,融合在一起。创造出一种全新的、能够渗透土层、直达根源的净化之力。用水流作为载体,承载着你的生命能量,像灌溉一样,将力量精准地送到那个腐化之源的旁边,从内部瓦解它。”
黛茉怔怔地看着艾莉西亚掌心那团灵动的水流,碧绿色的眼眸中,渐渐亮起了希望的光芒。
融合两种圣女的力量?这是一个从未有人尝试过的大胆想法。但不知为何,她从艾莉-西亚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可行性。
水与草,本就共生。
“好。”黛茉深吸一口气,苍白的脸上重新浮现出坚定的神色,“我们试试。”
她也伸出手,一抹柔和的绿光在她掌心亮起。
两只代表着大陆最顶尖生命与净化之力的手,在生命圣殿古老的光影中,缓缓地,靠近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