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咱们教团的终极目标是什么？”
终极目标？
艾莫斯咀嚼着那个词语，心里一时间有些茫然，作为一个邪恶阵营牧师，他每天所想的大概就是如何取悦自己家的神明，而取悦邪神的方法也无非那么几种，都是血祭啊，是杀戮啊之类的，反正都是与做坏事有关。
至于终极目标，这个有些宏伟的词语对他来说就似乎太远了，这倒也不是说他没有什么个人的人生目标，但对于一个信仰混乱阵营邪神的教团来说，目标这个词就显得有些微妙……
毕竟，从属混乱阵营的神祗，高情商的说法是比较随性，不拘一格，而低情商一点的说法就是说话不过脑子。
一位混乱阵营的神可能上午发个神谕指派自己的信徒去屠龙，下午就能说出自相违背的神谕来，甚至因为神谕的自相矛盾导致自己的信徒内讧，互相打起来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
也因此，艾莫斯平时也不会给教团定下什么“终极目标”，大多都是按照牧师的基本职责传播自家神祗的信仰，再通过传统艺能举行几次血祭取悦神明，获得更多的神恩，提升自己的牧师等级。
但如果硬要说的话，教团的目标其实在几个小时之前还算有一个……只不过那个目标已经“圆满”完成了。
并且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
艾莫斯感受着自家邪神发目光，隐隐有种冒汗的错觉，虽然龙裔的皮肤并没有汗腺，但他的心底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他感觉此刻就像是公司的老板放心的把公司交给了他，结果他并没有做出成果，辜负了老板的信任一般。
艾莫斯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去，不敢面对菲莉娅的注视：“主……任大人，其实，我……我不太清楚……”
“呃……”菲莉娅一时间被这回答搞得有些语塞，她本以为艾莫斯能说出什么毁灭世界之类的宏大目标来，却没想到龙裔牧师是这种迷茫的不知所措的反应。
一个邪教，居然没有一个远大的目标和核心纲领？
打量着艾莫斯，菲莉娅忽然有种这群邪教徒相当不靠谱的感觉，她微妙的想，难道她的教团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但转念一想，这空白的企业蓝图，岂不是更方便她信口胡诌吗？
按下心中的暗喜，菲莉娅轻咳一声，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艾莫斯啊艾莫斯，不是我说你，你的工作做的还是太浅了，没有考虑到我们教团未来长远的发展方向，做工作，一定要向前看，向深远了看，不能只顾及短期的甜头，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啊！”
菲莉娅越说越顺，套话轱辘话一时间从脑袋里噼里啪啦的的蹦了出来，裙摆下的触手也跟着严肃的敲着地面。
“你看，献祭和恐惧虽然短期内能获得一些收益，但这叫什么，这叫饮鸩止渴啊！是典型的不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这就是做工作时没有深入思考，只浮在表面，完全抓住问题的本质！”
艾莫斯愣愣的听着这套说了好像又没说的话，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仔细一想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他似懂非懂的道：
“是，主任大人说的是……我们之前的确感觉，附近的流民都快被我们吓跑或者抓完了，新的信徒也越来越难以发展，祭品越越来越少了……”
“啧，你看，我说的对吧！这就是问题啊！”菲莉娅一拍手，站起身来，振振有词的说：“这种短浅的，粗暴的工作方式，只会让我们的工作走进死胡同里啊！”
“你们这样制造暴乱，抓人血祭，只会让我们潜在的信徒越来越少，这还会引来其他组织的打击和围剿，让教团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少！”
艾莫斯连连点头，满头大汗，面对这一阵批评不敢说半个不字，不断地称是：“是，主任大人，您说的对，是我工作方式太浅了……那您的意思是？”
菲莉娅得意的双手叉腰，对艾莫斯的态度颇为满意，点了点头，她随后伸手一挥，昂扬道：“所以，我们必须要改变现状！要从不可持续的竭泽而渔，转型升级为——”
“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
凡妮娅：“……？”
牧师小姐在一旁听的眼角直抽抽，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什么叫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
“这……可持续性竭泽而渔？”艾莫斯听着这两个自相矛盾的词组合在一起，嘴角也忍不住扯了扯，但转念一想以混乱阵营的邪神说出这话来也算是合理……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主任大人，这……具体怎么做好？”
菲莉娅清了清嗓子，通俗易懂的解释：“我问你，艾莫斯，假如你有一个鱼塘，你是希望今天捞几条小鱼吃了就没了，还是希望好好的把鱼苗养大，养肥，让它们繁殖，然后一直有肥美的大鱼吃？”
艾莫斯挠了挠头，讷讷道：“这……有大鱼吃自然是好的……”
“对嘛！”菲莉娅赞许的点了点头，一根触手满意的拍了拍龙裔牧师脑袋上坚硬的鳞片。
“所以，不要总是把目光放在小鱼上，要养大鱼嘛！如今我们对待这些祭品就像是在捞小鱼，鱼苗还没在鱼塘里游几天你就迫不及待的把它们捞出来吃了，显然不能养出来大鱼……”
艾莫斯想象了一下，老实点头。
“所以啊！”菲莉娅双手一摊，触手们在身后配合地舞动，好像在描绘一张未来的蓝图。
“可持续性竭泽而渔的精髓就在于——先养鱼！我们要挖一个大大的鱼塘，把鱼苗放进去，好好喂养，精心照料，让它们安心长大，长得膘肥体壮！”
艾莫斯听着，思索片刻，眼神顿时一亮，进而激动的说道：
“我明白了，主任大人！您的意思是，我们先需要一个‘鱼塘’！比如说……我们可以伪造一个流民营地，或者扶持一个表面光鲜的慈善组织，打出好名声，吸引那些无家可归，走投无路之人前来投靠，我们给他们提供庇护，让他们对我们产生依赖和信任……”
听着艾莫斯的话，菲莉娅顿感欣慰，心想真是孺子可教啊，没想到她的改革第一步竟然这么顺利，这样一步一步的改变他们的观点，她的早九晚八的生活已经在望了！
菲莉娅一时间有一种安稳的生活即将失而复得的感动，她用眼神示意艾莫斯，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看到自己的想法得到肯定，龙裔牧师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激动之情溢于言，他的一双眼睛通红，爪子在空气中比划着：
“然后，逐渐的让他们对我们教团产生依赖，产生信任，从难民中吸收更多的信徒，等到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一起，到那时候……”
艾莫斯说着，因为呼吸急促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兴奋的高声道：
“到那时候！我们再彻底收网！把他们一网打尽！举行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大血祭！这样一来，获得的信仰之力和灵魂能量，将远超我们过去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零星献祭！”
菲莉娅：“？！！？”
菲莉娅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她气急败坏，裙摆下的触手们像是被踩了的海胆一样炸开，痛心疾首的痛斥：
“血祭血祭血祭！你怎么老想着你那个血祭？！你费这么大力到最后就是为了血祭？你不能想点别的事？！”
龙裔牧师被自家邪神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有些茫然道：“主、主任大人？我……我理解错了吗？毕竟养鱼……不就是为了……吃吗？”
“……”
菲莉娅看着艾莫斯那副“不献祭难道留着过年吗”的老实眼神，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感受着身后牧师小姐愈发不善的眼神，菲莉娅长长的叹息一声，心想改革自己信徒的道路还是任重道远啊，她最终无力道：
“算了，总之，我们先去看一下那八位祭品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