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脑子还残留着被催眠的钝痛。
视线逐渐清晰,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极其诡异的房间,不大,但目光所及之处,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布偶。
泰迪熊、兔子、猫咪……
毛茸茸的,形态各异,密密麻麻,从地板堆到天花板,小女孩喜欢的玩具到处都是,虽然有些旧,但可以看出主人很爱惜。
“滴滴啊哒哒,萝卜开花~”
甜得发腻的童谣响起。
陈威转头,看见之前在巷子里那个哭泣的小女孩,此刻正抱着那只脏兮兮的泰迪熊,坐在一堆布偶中间,晃着小腿,自顾自地玩着。
她脸上干干净净,哪还有半点泪痕。
看到陈威醒来,小女孩眼睛一亮,立刻抱着熊蹦蹦跳跳地凑了过来。
她围着被捆住手脚、倒在地上的陈威走了一圈又一圈,像是在审视一件新到的玩具,脸上洋溢着让人心底发毛的兴奋。
“太好了!太好了!”小女孩拍着手,声音雀跃,“我终于找到替代我的人了!我终于可以去死了~!”
陈威:“……???”
这什么地狱级发言?
“你都不知道,”小女孩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话匣子打开,语气却带着与她年龄不符的怨毒和嘲弄。
“那个疯子!明明他女儿早就死了,还像个神经病一样,四处找替代品,把我们关在这里,用那个破App折磨我们……”
她说着说着,竟然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堆满布偶的密闭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疯狂。
“又不是我杀了他女儿!凭什么要我受这种罪?!我早就受够了!现在你来了,他终于可以放过我了吧?嘻嘻……”
陈威听得头皮发麻,手脚被粗糙的绳索捆得结结实实,根本无法动弹,只能努力扭动身体,试图离这个精神状态明显不正常的小女孩远点。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怎么了?”男人声音从门口传来。
陈威抬头,看见那个在巷子里用催眠App袭击她的男人,搬了把木椅子,堵在了唯一的门口坐下。
他摘掉了鸭舌帽,露出一张憔悴、胡子拉碴的脸,眼神浑浊,里面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偏执。
他死死地盯着房间里的两个“小女孩”,那眼神让陈威不寒而栗。
“你们这些炼铜的,难道不该死吗?”男人声音不大满是怨毒。
“等等!大哥!误会!天大的误会!”
陈威吓得魂飞魄散,扯着嗓子尖叫辩解。
“我不炼铜啊!谁特么对三次元幼女有想法啊!那是纯犯罪!我这是魔法少女!XP!是XP你懂吗?!我喜欢的是二次元!是变身!是马猴烧酒!我对现实里的小屁孩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急得都快哭了,这口从天而降的黑锅也太沉重了。
男人听着陈威的辩解,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反而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呵,魔法少女?”他喃喃道,眼神飘忽,似乎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回忆。
“我女儿也喜欢看魔法少女动画片。她有一条粉色的裙子,转起来像朵小花……”
“可她现在在哪?!啊?!”
男人站起来,情绪失控地低吼。
“你知道那天我下班,看见巷子口围着一群人,我挤进去,看见是我女儿躺在那里,小小的身体都凉透了。是什么感觉吗?!”
他双目赤红,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衣不蔽体,死不瞑目,她还这么小,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就这样没了。
“没有监控,警察说抱歉。DNA对比找不到人,找不到人!我老婆难产走了,就给我留下这么一个宝贝没了!就这么没了!!”
他的女儿很懂事,自己梳头发,明明自己做饭很难吃女儿还夸他。放学也跟爸爸说,自己跟着同学一块回家,爸爸可以加班多挣点给她买娃娃。
越是想,男人越是痛。
他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在狭小的门口来回踱步,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陈威,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我恨!我恨那些盯着小女孩的变态!我恨所有可能伤害她们的人!既然法律找不到凶手,既然这个世界没办法给我公道……”
他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癫狂的扭曲表情,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那我自己来。”
“感谢这该死的病毒,它让我知道该去哪里找你们这些渣滓。让我有能力让你们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你们……都该死!”
陈威看着眼前这个被丧女之痛彻底摧毁、走向极端复仇道路的男人,感受着他身上散发出的绝望和疯狂,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是误入了苦大仇深、获得超能力后黑化复仇的悲情老爹的私人刑场啊!
她这个纯良的魔法少女,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撞上这破事。
男人的眼神彻底疯狂,他举起那个闪烁着不祥粉光的手机,屏幕对准了那个抱着熊娃娃的小女孩。
“你去,”男人命令道,“拿起那边桌子上的美工刀,往自己脖子上划。”
小女孩的身体一僵,空洞的眼神瞬间被恐惧填满,但四肢却像提线木偶般,不受控制地转向房间角落那张堆满杂物的小桌子。
她颤抖着伸出手,抓向那柄闪着寒锋的刀具。
“住手,你不可以这样!”陈威看得目眦欲裂,拼命挣扎,绳索勒进皮肉也浑然不觉。“你疯了吗?!”
“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
男人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向陈威,脸上是扭曲的疯狂与极致的痛苦。
“我女儿死的时候,那些躲在暗处的蛆虫,对那些无辜的孩子下手的时候,他们知道不可以吗?”
他的咆哮在狭小的空间里震荡。
“既然没人给我们父女公道,那我就自己来。”
“我们会给你公道,但不是你动用私刑的借口。”
一声巨响,房间那结实的木门连同部分门框,被金色的流光从外部狠狠撞碎。
木屑纷飞中,一道丰腴妖娆、穿着学生制服的身影手持金竹剑,如同天神下凡冲了进来,正是隋鑫。
紧随其后的,是一道炫彩的虹光。
彩虹小马形态的李警官四蹄踏着魔法光晕,矫健地跃入房间,他那威严的怒吼与卡哇伊的外形形成了强烈反差。
“立刻放下武器,停止犯罪!”
男人的动作被这变故打断,他惊愕地回头。
就是这瞬间的迟疑,隋鑫战斗直觉拉满,根本不给对方反应时间。她并指如剑,清叱一声:
“去!”
金竹剑化作一道金光,射向他握着手机的右手手腕!
男人手腕剧痛,下意识松手,那只闪烁着粉光的手机脱手飞出!
李警官周身彩虹光芒大盛,速度飙升,顶住了那个即将坠落在地的手机,用他那蹄子将其稳稳接住。
“控制住他!”李警官大喊。
隋鑫早已欺身而上,虽然穿着行动不便的短裙,但仙子的身体素质岂是常人能比?
利落的擒拿,直接将因手腕受伤和震惊而失去方寸的男人狠狠按倒在地,膝盖顶在他的后心。
“老实点。”
直到此刻,那个被催眠指令影响、眼神空洞的小女孩才像是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瘫倒在地,怀里的泰迪熊滚落一旁。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神逐渐恢复清明,随即开始大笑。
陈威看着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看着被隋鑫死死压住、仍在不甘嘶吼挣扎的男人,又看了看那个笑得想疯了一样的小女孩,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调味瓶。
“你们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男人在被隋鑫束缚下拼命挣扎,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计划被打乱的狂怒。
“废话。”
隋鑫没好气地吐槽,室友吃烧烤丢了能不找吗,还有,李警官他们盯男人多久了,真当警察是吃素的?
李警官将手机小心地放在地上,用蹄子踩住,防止意外触发,然后看向被捆住的男人,语气复杂:
“你女儿的案件,我们一直在跟进,从未放弃。你的痛苦,我们能理解,但这不是你滥用能力、伤害无辜、甚至诱导他人自杀的理由。”
“理解?你们怎么理解?!”
王硕嘶吼着,泪水混着鼻涕流下。
“那是我女儿!我唯一的女儿啊!!”
“正因如此,你才更不能变成她最害怕的那种人!”
陈威被后来的女警解开了绳子,她站起来,虽然腿还有点软,但声音带着愤怒和后怕。
“你用这种方式复仇,和那些伤害你女儿的混蛋,有什么区别?”
王硕如遭雷击,挣扎的动作猛地停滞,呆呆地看向陈威,又看向地上那只脏兮兮的泰迪熊,那是他买给女儿的生日礼物。
李警官叹了口气,示意跟进来的便衣警员上前控制住失魂落魄的男人,然后走到那个吓疯了的“小女孩”身边,吩咐带回警局。
隋鑫看着身下逐渐停止挣扎、开始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呜咽的男人,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许。
愤怒依旧,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也悄然浮上心头。
仇恨,真的能让人变成比魔鬼更可怕的东西。
隋鑫则快步走到陈威身边,上下打量她:“没事吧?没缺胳膊少腿吧?”
“行了行了,隋老妈子。”陈威劫后余生,嘴上却不服软,“这次没重色轻友,独自跑来救我,仗义!”
隋鑫一顿,抬起那张妖娆与英气并存的脸,非常诚实地打破了陈威的感动:
“哦,这个啊,倒不是我不想先去找淼淼。主要是李警官定位到你这儿情况更紧急,喊着一起过来的。”
她说着,立刻掏出手机,脸上瞬间切换成恋爱脑专属的焦急模式:
“对了对了!我得赶紧给淼淼打个电话报备一下,这么久没消息,她肯定担心死了。”
陈威看着她这变脸速度,嘴角抽搐,行吧,刚才那点感动就当喂了狗。
隋鑫迫不及待地拨通了简淼淼的号码,心里已经准备好了安抚和解释。
电话接通后,传来的却是陌生女生,背景音还有锅铲碰撞和隐隐约约的猜拳声:
“喂?哪位啊?”
隋鑫一愣,看了眼号码,没错啊。“我找简淼淼,请问你是……”
“哦,你说之前坐这儿那几位姑娘啊?”
“你是她们朋友?那个,她们好像被几个人动作很快地给掳走了。 就刚才一阵乱的功夫,人就没影儿了。”
手机差点从隋鑫手中滑落。
她脸上的柔情蜜意和准备邀功的小得意瞬间冻结,碎裂,然后被恐慌覆盖。
陈威看着隋鑫骤然煞白的脸色和僵住的动作,心里咯噔一声,小心翼翼地问:“老隋?怎么了?弟妹说啥了?”
隋鑫机械地转过头,看向陈威,她突然理解那个男人了,她也要疯魔了:
“淼淼被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