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的错啊……伊瑟莉娅。”
“臭老爹……你干嘛突然这么肉麻……!(哽咽)”
“我怎么就把你养成个只会打架的傻子了呢。”
“?”
临时关押犯人的监狱内,说是来看望我的臭老爹,一到我面前就说了相当失礼的话。
“为什么突然骂精!”
“因为你就是蠢啊!脑子正常的家伙会选择去跟古兽维特卡西生死决斗吗?”
“什么意思?难道我该和你生死决斗吗?”
“不是,你倒是给我考虑下去蹲三个月牢的选项啊。”
“不可能的。”
我打断了他那让精听不下去的发言。
“认了那种莫名其妙的罪名,我未来还怎么有脸自称骑士啊!”
是的,要是背上蓄意谋杀的罪名,未来哪个公主还敢和我签订骑士契约?
然而,听到我这么说的臭老爹却捂住额头,一副无奈的模样。
“所以才说你是个傻子啊。”
“哈?!”
“你就不能动动脑瓜想想吗?艾莉森跟莱耶塔公主可能真让你背上这种罪名吗?事后她们肯定会想办法帮你把名誉洗刷干净的啊。”
艾莉森、莱耶塔公主……?
听到这俩名字的一瞬间,耳畔的风又开始躁动起来。
“呸!你还提这俩叛徒!”
当时和我说的那么好听,什么要光明正大地和我一决高下,什么不许我放水,不论谁胜谁负都不会在意,结果呢?结果呢?!
“就为了和自己的情人在一起,艾莉森居然在那么多人面前做伪证,陷害自己的朋友——咕啊!你干什么弹我头??”
“因为你说的话太蠢了。”
“哈?!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臭老爹扫了眼外面,等到守卫对他对视一眼,点头了之后才继续。
“小鬼,你觉得之前为什么会有人到处传你和艾莉森不和的谣言?”
……
“那、那种事谁知道啊——咕!”说完我就又被弹了一下额头。
“说了,动动脑子。别人传这种谣的目的会是什么?”
“呃……是想挑拨我和她的关系?”
“对,但问题是,为什么呢?”
“对啊,为什么呢?”
“是我在问你——诶,算了,就凭你这脑袋,再给十万年估计都想不明白。”
“嘿!”
又是一声叹息,再次开口时,臭老爹微微压低了声音。
“我之前就和你说过的吧,有很多人看不爽莱耶塔公主这个女性继位者的事情。”
“嗯……?记得是记得,但这和你刚刚说的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就是,没人希望自己看不爽的人获得更多支持,事实上只要不是政治白痴到你这个程度的家伙,都会努力削减自己政敌的势力。而眼下的选拔赛就是个给她使绊子的好机会,懂了吗。”
“……不懂。”
臭老爹翻了个白眼,“典誓铁卫本来就可以说是一种蒙皮的政治联姻。在这上面能做的手脚非常多,而对于那群虫豸来说,最好的情况就是他们的人赢下选拔,这样一来他们等于是有了个时时刻刻监视公主的眼线,而稍微次一点的情况则是让艾莉森当选,毕竟誓刃家族本身就已经和公主有很深层次的连接,如果艾莉森赢了的话,虽然没法削减公主的势力,但至少也不会让她获得新的支持——已知这几点的情况下,我问你,这次选拔中,他们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是什么?”
……
“虽然你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但我还是不晓得你在说什么。”
“你也是神了。”
臭老爹又扶额了,“算了,我换个问法:现在回答我,你是谁?”
“……伊瑟莉娅·莱因哈特?”
“那我再问你,莱因哈特又是谁的姓氏?”
“你的啊。”
“对,那我又是谁?”
“臭老爹,你失忆了?”
“你才失忆了!”他隔着铁栏哐当暴锤了一下我的头,“我是审判骑士团的团长,懂了吗?过去审判骑士团一直是保持中立的,但如果你——继承了我姓氏的养女——当选了莱耶塔公主的典誓铁卫,那在大众眼中,审判骑士团在立场上就会倒向她那一边,懂?”
呃,好痛。
……以及,懂、懂什么啊?
我被他绕的有点迷糊,想了半天,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等下,臭老爹你会为我倒向莱耶塔公主那边吗?”
“当然不会。”
“?你回答前倒是给我犹豫一下?”
“不过,如果到时候两派人有冲突了,我也不可能就看着你作为公主的护卫被人砍死就是了。”
“……哦哦!臭老爹!”
虽然不觉得自己会需要他保护,但我一瞬间还是有些感动,甚至想要抱住眼前隔着铁窗的筋肉老头,然而他却又反过来赏我额头一爆栗。
“去去去,别肉麻。”
他把我推开,嘴里还在继续说教个不停。
什么这通闹剧的本质就是双面学者们不希望莱耶塔公主通过我来和审判骑士团搭上关系,所以才想方设法地阻止我继续参赛;什么艾莉森和公主也明白她们把我给圈进了麻烦里,因此才会在审判庭上撒谎,不为别的,就为做出一种让步的表态,表示大家各退一步,她们不会再试图通过你来拉拢审判骑士团,但对方也不要再针对我这个无关人士……之类的,他又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难懂的东西。
“……我怎么就看不出来这么多?”
“因为你白痴啊,我就问你,为什么她俩一说话奥列伦那肥猪就改判决结果了?”
“就不能是因为她们都是一伙的吗?”
“……当然不是,决定性的因素就是她们说不会让你再参加典誓铁卫的选拔,而那肥猪一听这个就满意了,只是象征性的给你关个几月意思意思一下,毕竟你确实差点一拳给人帕瓦斯家的二少爷给打死,算下来的话,这点关禁闭的时间其实还算判得轻的了。”
他说到这,啧啧一声,摇了摇头。
“现在你懂了吧,她们撒谎是为了守护——”
“——但那违背了骑士的誓言啊!”
我忍不住打断了臭老爹。
一会是什么政治斗争一会是什么妥协的,说实话,臭老爹这一长串发言我听的有些一知半解,但最后那句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因为每个骑士可都是立下过不能撒谎的誓言的,诚实是我们必须誓死捍卫的品质才对啊。
然而,听到我这么说之后,臭老爹又给了我头一锤。
“傻子啊你,谁把你教成这种教条主义的呆瓜的?”
“教条主义??这可是骑士誓言——”
“——别说有的没的,你先回答我,骑士誓言的第二条是什么?”
“?”虽然没理解他突然问这个干什么,但我还是回答了出来,“‘我将立下誓言,将我的心脏交予那此世唯一之人,即便死亡也无法终结这神圣的契约,我不会迷茫,因为吾主指尖的方向便是我箭矢的落点,吾主所憎恨的黑暗便是……’”
“行了没叫你全背出来,总而言之第二条强调的是绝对忠诚。那我现在再问你,骑士誓言的第五条又是什么?”
“‘我此生只为内心的正义而战,经誓言洗涤的灵魂中没有一丝杂质,正是此世最高尚之代表……’”
他又不等我说完就打断了我,“这条是恪守正义对吧?那么听题:假如你所宣誓效忠的主人前进的道路上存在阻碍,需要你夺走一个无辜孩子的性命才能解决,那你是否会下手?”
夺走一个无辜孩子的性命……?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吗?当然不——”
“——不遵守的话,你主人的利益就会受损,也就等于是违背了第二条誓言,绝对的忠诚。”
“呃……!”
我脑袋在这个问题前停转了一小会。
“……不、不对啊,等等,你这个是诡辩!我首先就不可能对一个会因为杀死小男孩而获利的人渣宣誓忠诚好吧,前提条件就不成立!”
“不,前提条件完成成立。”
“哈?”
“你可是亲口提出要对那个人效忠的。”
“哈???”
“因为我讲的就是审判庭上发生的事情,伊瑟莉娅。”
臭老爹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声音变得很严肃。
“你仔细想想,站在艾莉森和莱耶塔公主的立场上,不撒谎才是最符合她们自身利益的选择。毕竟誓刃家族和公主已经拉拢的其他势力都不是任人欺负的软骨头,在争取你的这桩事上她们是绝对有一战之力的,站在这个角度来说,她们作伪证和让步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她们明明就该和你站在同一战线,全力声援你,这样不仅能打击帕瓦斯家的信誉,而且还能把你绑定到她们的阵营里去,不是吗?”
对啊。
虽然这样听起来我好像全程都挺被动的,是有点让精不爽,但说实话我原本就不排斥站到莱耶塔公主那边啊。
除去她是当下最符合“公主”这个名字的公主之外,我本身也不讨厌她,毕竟这位公主可是位不止一次公开表示过自己继位后要重新整顿腐败,着重改善民生的好皇族。
说到底,能让艾莉森对她这么死心塌地的本就不可能是什么坏人吧——至少在这次的审判发生之前,我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
如果她们真的想要我的力量,直说出来就好了,我明明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才是。
然而,对我这种说法,臭老爹只是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是,这件事于你于她都是毫无疑问的‘正确’,可对于被卷进这桩事里的第三个人来说呢?”
“第三个人?”
“就是那个小男孩。”
我的思绪停滞了一瞬间。
“整件事的经过我已经听艾莉森说过了,但问题是如果要证明帕瓦斯家小畜生的理亏,那个被牵扯进来的小男孩必须得出场吧。”
“……”
“那你再猜猜,对方家族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
这个问题,我没能问出口。
我咽了下口水。
臭老爹冷笑一声,把一封信递到了我的手上。
“自己看吧,臭崽子。”
……
在接过那封信时,我的手有些止不住的轻颤,就仿佛那不是一张纸,而是开了刃的刀剑一般。
撕开封口,展开信纸,借着监牢暗淡的烛火,艾莉森那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伊瑟莉娅,我最珍视的对手。
——如果,我现在还有权利如此称呼你的话。
——对不起。
——我没能守住与你的承诺。
——是我太过天真,以为替那孩子赔偿了怀表,对方就会将注意力转向我们这些明面上的敌人,忽视那个孩子本身。
——因为我没有后续跟进,因为我没有将那孩子纳入家族的保护范围,才给了他们抓走、利用他的机会。
——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有全世界所有的权利憎恨我,伊瑟莉娅。
——我也不会再奢求,今日之后,你还会像称呼朋友那样喊我的名字。
——但,我恳请你,不要因此对公主殿下怀恨在心,她只是不忍见到一条无辜的生命因自己而逝去。
——正是因为她的仁慈,才发生了审判庭上的那一幕。
——若要发泄,就请憎恨我吧。
——我无权要求你原谅我,因为你与那位孩子同样,都只是被卷入的无辜者。
——只是,我希望你能知道。
——从今往后,我与公主发誓,再也不会将你与莱因哈特阁下卷入我们的政治纷争之中。
——我将以以生命捍卫这个誓言。
——唯有这点,请相信我。
——伊瑟莉娅。
——因为,不论发生了什么,在我心中,你都永远会是我最重要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