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就是你到这里来之前发生的全部事情?”
“……你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失望??”
“因为没听到有意思的部分呀。”
“?”
“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精灵大姐姐你什么时候被奇怪大叔拿超可疑的棒棒糖拐到小巷子里被骗着做没羞没燥冒爱心事情的部分呀。”
“??哈啊?都、都是什么跟什么哦!”
“哦糟糕!形象管理大失格!一不小心就把绅士想法暴露出来了呢——”
“——我、我又不是你这样的臭小鬼!怎么、怎么可能被棒棒糖这种……对,小孩子才爱吃的东西给收买到呢!”
“?不是你吐槽的点怎么是棒棒糖呀?而且还说的这么没底气?!”
“你、你管我!还有‘吐槽’又是什么意思啦?”
在简易的篝火旁,稚嫩的声音正吐出一连串比那天审判庭上明争暗斗还难理解的词汇,而那声音的主人则坐在木桩上,两只穿着白袜皮靴的小脚触不到地面,就那样在空中来回晃悠,借着火光投下不断变化的影子。
“‘吐槽’这样的流行词都不知道吗……哎呀呀,这里难不成是权游那样的经典西幻世界吗?”
要是这样的话可就难办了,我还是更喜欢日式那种轻松愉快的异世界呀——她一边百般无聊地往篝火里丢着树枝,一边又开始念叨起完全莫名其妙的东西。
“所以,你到底还能不能继续听了。”
“唔诶,你的故事居然还没讲完吗?行行好,给个带剧情简介的跳过键好不好?”
“‘跳过键’……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听你这么说总觉得很生气啊!”
“吔,难不成你是那种会认真看剧情的玩家类型?噫,好内二弟哦——”
“——什么跟什么呀都是!别给我再打诨了!接下来我要讲的东西非常重要,给我听好了——我最后可是要提问的!”
“福安!福安!好吓人哦,别用这么可怕的表情冲我吼啦,”虽然稚嫩的声音中听不出真切的畏缩,但她还是摆了摆手,“行啦,我听就是了,姬丝~”
一句话里又冒出好几个听不懂的词语,我咽了下口水,努力压下心中那股大喊“你能不能说人话!”的冲动。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确认……
闭起眼睛,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将自己的思绪沉降回不久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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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土的腐烂味中,我吃力地撑开灌了铅似的眼皮。
就如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刻那般,我此刻的视野依旧被暗红色覆盖,但传来触感却已经不再是粘稠,而是龟裂干涩的疼痛。
拿手一抹,脸上板结的血液便从皮肤上脱落,化作满手心的红色碎渣。
“咳、咳咳……”
水……
好渴……
眼睛不再被血液覆盖,我努力转动脖子,寻找着任何可以喝的东西。
滴答、滴答……
耳鸣也逐渐褪去,规律的水滴声也逐渐变得清晰。
在它传来的方向,一对钟乳石正立在那里。
在那之后,我是怎么过去的呢?
大概是狼狈地爬过去的吧。
手脚并用,也管不了身上蹭满了脏兮兮的烂泥。
口好渴。
肚子,好疼。
就这样,咬着牙,我一点点地爬到了钟乳石的下方。
然后,伸出舌头,舔着那湿润的石柱。
品尝到那股带着咸味的液体时,我差点想要哭出来——如果我体内还有足够变成眼泪的水分的话。
啊啊……
多么不优雅的姿势啊,如果家教老师看到我这副模样,大概会气的罚我多抄三遍仪典手册中对应喝茶礼仪的章节吧。
但,抱歉啦……奥斯奇老师。
虽然平时就已经是让你头疼的问题学生,但这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现在的我,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就这样,时间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我躺在那里,不放过任何一滴能摄入的水流。
滴答、滴答。
喉咙里火烧一般的感觉逐渐褪去,笼罩额头的那片脑雾也跟着缓缓散开。
一点一点的,我理解了自己的现状。
首先……
是的,我还活着。
……大概。
这应该不是什么死后世界吧,毕竟我脑袋上没插着根箭,而且没听过到了死后世界里伤口还会这么痛的。
然后,第二点。
虽然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但那群想要干掉我的家伙大概并不在这里。
刚刚这段恢复状态的时间里,我并没听到任何其他的声音,而且手脚上也没有阻止行动的镣铐,显然不是在昏迷的时候又被逮起来的情况。
但是,为什么呢?
那个弓箭手明明都已经瞄着我的头了,当时的我到底做了什么?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没人的地方醒来?
或者该问,这里到底是哪啊?
从钟乳石来看,这里应该是个洞窟,但除此之外的信息是一点没有,我甚至没法确定现在是早上还是晚上,自己又昏迷了多久。
奇怪,但目前来看这应该还不是最紧急的事态。
比起这个,第三点才是最糟糕的。
我没穿衣服。
是的,我现在身上全是泥巴和干涸的血迹,整个人看不到几块正常肌肤的颜色,布料更是一块碎片都没有。
搞什么?
是那一瞬间出现的狂风把我衣服给撕破了吗?
有可能,但意识深处却又感到一丝不对劲,不过比起追究这些细枝末节,我更在意的还是……
自己现在身上脏的程度,根本无法接受!
恶心!!
其实衣服没了也没啥大不了的,但就这样保持没穿衣服的状态爬了一路,泥巴和脏兮兮的干血直接碰到肌肤这种事果然还是无法接受。
好反胃,如果我胃里现在还有能吐出来的东西的话就糟糕了。
我干呕几声,疯狂了好久的咽口水才把那股恶心劲压了下去。
揉搓身上的泥巴血浆混合物,两者混合在一起干了之后牢牢粘在皮肤上,尤其是我现在手完全没力气,导致它们就跟牛皮胶一样难弄下来。
可恶啊,这里就没有干净一些的东西了吗。
答案是还真有。
就在我尝试揉搓污渍的档口,我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自己苏醒过来的位置。
而就在我刚刚爬出来的那条泥泞轨迹旁,有着一块平平的石头。
石头的上面,则是那我再熟悉不过的封皮。
我的笔记本,不知为何,依旧好好地摆在那里。
甚至连一丝污渍都没粘上。
……?
诶?
我心中悄悄升起一丝希望,赶忙又眯起眼睛,把自己依旧有些模糊的视线聚焦在那边,确认了下笔记本附近还有什么。
然而,结果却是失望的,那周边似乎只有笔记本,并没看到臭老爹给我的那个袋子里的其他东西。
“咕……没有羊脂皂洗澡,还不如杀了我……!”
我咬着牙,结果喉咙一动,腹部又传来刺痛。
哦,对……
差点忘了,我肚子上,还有被那卑鄙的家伙偷袭的伤口来着。
我有些费力地低下头,但在小心翼翼地把小腹处的污渍搓下来后,我却只看到了那淡淡的一道红痕。
……
“咕呜!疼!”
看起来似乎已经完全愈合,所以我没忍住戳了下一那里的肌肤,结果事实证明疼还是会疼的,估计里面的创伤还没好完全。
不过,光是现在这个痊愈情况,说实话给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比较抗揍,但这么重的穿透伤我还从来没有受过。
和平日里那些小刮小碰不同,这种严重的穿透伤不及时止血的话,理论上几十秒内就会失去知觉,死亡也几乎无法避免。
可我不光是好像扛过了失血这关,而且从还没渴死饿死这点来看,我从失去意识到醒来之间,顶多也就过去了几天。
而这种把肚子捅个对穿的伤口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封口了,甚至连个增生的伤疤都没留下……
这对……对吗?
不对吧?不论什么文献里,我的同族都是以智慧与操控风的天赋而著称的,身体方面比起人族来说应该是劣势才对来着?而正常人族被这么捅一下肯定已经去世了才对。
难道是白钥圣女正好又在现场,然后跟救治兰斯洛特时一样帮我及时止血了吗?不,这种事不太可能吧?
嗯……?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搞不懂……
不过,这么看下来,臭老爹之前跟我对练的时候下手再重个一点五倍说不定我也完全扛得住?
不,不对,我在想什么呢。
谁想被那家伙揍啊!我才不想呢!
话虽如此,我心中的记忆却止不住地翻腾起来。
抬起脸,又看到了不远处石板上平铺着的那本日记,里面露出一张叠起来的纸片。
那是臭老爹在出发前给我的风晶之境动植物百科图,叫我按照那个上面的指南在野外好好照顾自己。
……
…………
我鼻头微微一酸。
……才、才不是想家了。
只是比起没羊脂皂洗澡的当下,我确实宁愿回去过被他当沙包的日子罢了……!
有些丢人地抽了抹了抹眼睛,风又开始在耳畔聒噪起来。
可恶……
明明都落到这个地步了,结果这不解风情的现象还是会随着我的心情而涌现。
该死的,如果我没有这个毛病的话……
这个想法自然而然的浮现,但……
可笑的是,若不是这股会随着我情绪而暴走的风,在被护送队背叛的时候,对面刺向我眼睛的那一剑,恐怕就已经让我永远都不会再有醒过来的机会了。
好讽刺啊。
因为它失去了那么多,却又被它所救吗……
……
我赶紧再次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不对不对,心情怎么又变得低落起来了!
不行啊,伊瑟莉娅,你要振作起来。
骑士可不会像这样任由自己沉沦。
既然还活着,你就要回去,要打肿那帮针对你的人的脸。
对,根据他们毫无顾虑地把那个小男孩放了来看,该死的帕瓦斯家族绳和律典议会绝不可能跟偷袭你的混账毫无关系。
虽然还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但不论如何,你必须要将真相公之于众,将他们这群卑鄙之徒绳之以法……
——我如此在心中给自己未来的目标又加上一条,但……
……
…………
那股对他们的愤恨满溢心间,我却不知为何燃不起来。
就像有什么东西被风吹熄了一样,我现在……
只觉得,好寂寞。
“喂……有人吗?”
我忍不住轻轻问道,自己那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洞穴里回荡。
“好饿啊,现在就是给我臭老爹烤的糊鱼我也吃啊……”
当然,我没指望自己的倾诉会得到回应。
不如说真有人回话才问题大条了,因为那大概率就是背刺我的那群家伙。
所以,没有人是好事,我应该抓紧这个独处的安全时间,好好恢复体力——
我叹了口气,稍微整理一下心情后,微微活动了下酸胀的脖颈,偏了偏脑袋。
然后,我就与身旁那对空洞洞的眼窝对上了视线。
……
…………
………………咕
“咕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