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悄无声息地跳到了凌晨三点。
李慕仁面无表情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骨节发出“咔哒”的轻响。他端起手边的咖啡杯，将最后一口早已冰凉的液体灌入口中，苦涩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口腔。
偌大的开放式办公区，只剩下他这一盏灯还亮着。四周是死寂的黑暗，只有他面前的三块显示器散发着幽幽冷光，上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代码，像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由字符构成的丛林。
“快了，就快搞定了……”他喃喃自语，不知是在鼓励自己，还是在安慰那台风扇已经开始嘶鸣的服务器。
他是一个程序员，或者说，一个高级码农。此刻，他正在为一个即将上线的电商项目做最后的压力测试。项目经理白天拍着桌子要求必须在天亮前看到最终报告，语气不容置疑。
李慕仁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毕业五年，他从一个怀揣梦想的青年，变成了一个被KPI和房贷驱动的合格社畜。他的生活简单到乏味——公司，出租屋，两点一线。最大的娱乐，或许就是在周末的下午，窝在沙发里看几章网络小说，幻想一下异世界冒险的主角是自己，算是给自己枯燥精神世界的一点慰藉。
他揉了揉干涩发胀的眼睛，视线有些模糊。心脏部位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闷痛，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他没太在意，只当是久坐和咖啡因过量的正常反应。这种不适感，最近几个月时常出现。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进行最后一次测试。指尖在键盘上飞舞，敲下启动命令。
就在这时，那股胸口的闷痛骤然加剧！不再是轻攥，而是像被一柄重锤狠狠击中，剧烈的、撕裂般的痛楚瞬间炸开，席卷了全身！
“呃……！”
他猛地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的代码开始扭曲、变形，化作一片炫目的白光。他想伸手去抓什么，手臂却沉重得抬不起来。
我要……死了吗？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迅速模糊的意识。他想起项目经理那张油腻的脸，想起下个月要还的房贷，想起老家父母催他找对象的电话……还有，他书架上那本只看了个开头的穿越小说。
真是不甘心啊……连个像样的告别都没有……
这是他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
紧接着，是无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意识彻底沉沦。
……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在一片虚无的混沌中，李慕仁感觉到一股温暖的、令人安心的力量包裹住了他。仿佛回到了生命最初的形态，漂浮在温暖的羊水里。
然后，是一阵强烈的挤压感，推着他朝着某个方向移动。
外界传来了模糊不清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
终于——
“哗！”
他冲破了某种界限，冰冷的空气瞬间接触皮肤，刺激得他肺部本能地扩张，吸入了一口全新的空气。
然后，他听见了自己发出的声音。
不是工作劳累的抱怨，不是无奈的叹息，而是一声响亮而清脆的、属于婴儿的啼哭。
“哇啊——！”
（第一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