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运工作进行到一半时，萧凌雪才从楚樊随口的感慨中意识到，他今天出现在这里并非偶然。
萧凌雪挑了挑眉头道，“我还以为是张大妈让你来帮忙的......“
楚樊确实认识张大妈，小区里的志愿者工作大多由她调度。
但他从来不是个热心肠的人，若不是为了制造与萧凌雪接触的机会，这些琐碎的杂活根本引不起他的兴趣。
“没事。“楚樊轻轻摇头，“既然来了，正好搭把手。“
萧凌雪凝视着他的侧脸，阳光在她睫毛上跳跃。
片刻后，她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楚樊，你真是个好人。“
今天的她穿着一件纯色毛衣，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优美的身体曲线，搭配灰色短裙和黑色长靴，既有成熟女性的韵味，又不失青春活力。
“谢谢。“楚樊的目光掠过她眼角那颗浅褐色的泪痣，心里泛起微妙的波澜。
在他看来，萧凌雪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而他自己，距离这个标准还差得很远。
他太清楚自己的道德底线在哪里，必要的时候，楚樊不会优柔寡断。
“别这么夸我。“他半开玩笑地移开视线，“我会当真的。“
“我从不随便夸人。“萧凌雪故意板起脸，语气却带着笑意，“现在像你这样愿意帮忙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这句话让楚樊有一瞬间的恍惚。来自八年后的他，确实与这个时代的人们有着截然不同的价值观。
“对了，“萧凌雪忽然想起什么，“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楚樊瞥了眼正在卧室整理衣物的赵阿姨，压低声音：“等忙完再说吧，这里不太方便。“
萧凌雪微微一怔，白皙的脸颊泛起霞红：“好，那待会再说。“
半小时后，收拾工作接近尾声。
萧凌雪在擦拭家具，楚樊则将废弃物品装进编织袋。
这时他发现赵阿姨一直在里间没有出来。
他走近一看，老人正跪在褪色的蒲团上，手中的念珠随着诵经声轻轻转动。
昏暗的房间里，两支红烛静静燃烧，跳动的火苗将香炉后的黑白照片映得忽明忽暗。
“赵阿姨的老伴半年前走了。“萧凌雪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声音轻柔，“葬礼上她伤心过度，是我送她去的医院。“
楚樊沉默地点了点头。
待赵阿姨从房间出来，萧凌雪上前搀住她：“阿姨，您准备搬到哪里去？“
“什么？“老人听力不太好，重复了几遍才听清问题。
“我去寺里住。“赵阿姨拍拍萧凌雪的手背，“那里清静。“
老人露出慈祥的笑容，她的目光转向楚樊，带着些许歉意“麻烦你们了”。
终于把所有行李都整理妥当，赵阿姨颤巍巍地锁上房门。
三人提着大包小包下楼时，夕阳正好洒在楼道拐角处。
送到小区门口，预约的出租车已经等在路边。
望着老人蹒跚上车的背影，楚樊心中感慨万千。
即便到了此刻，他依然难以将眼前这个温柔的女子与系统预言中那灭世女魔头联系起来。
他原先对萧凌雪的印象只能说是欺软怕硬的女小偷，现在却发现了她善良的一面。
但无论怎么看，楚樊都无法将这样一个女人想象成恐怖的独裁者。
又或许，自己被系统给耍了，系统昭然若揭的未来其实是子虚乌有的假象……
楚樊越是深思越是觉得事情不没有想象中简单。
“怎么了？“见楚樊陷入沉默，萧凌雪转过头，眼底闪着细碎的光。
楚樊望向远处逐渐消失的出租车，忽然开口道，“能坚持做志愿者很不容易，尤其是在你还有别具一格的爱好的情况下。“
“那件事情说好要保密了吧，私仇归私仇……”
赤发少女挽起鬓角碎发，语气娇嗔道。
“什么私仇，你和雾城的财阀企业有过过节？他们没收你家财产还是把你赶出房子了？”
楚樊表情好奇的追问道。
类似的事情在雾城屡见不鲜，那些财大气粗的企业几乎垄断了城市的各行各业。
若是某个高层经理看某个普通移民不顺眼，让后者家破人亡，生不如死比易如反掌还要轻松。
政府机构对于企业的监管能力不能说很强，也只能说约等于没有。
或者说黑金政治环境下，企业家靠着给政客捐赠政治献金，各个利益团体之间互相抱团勾结，早就沆瀣一气，不分彼此。
若想要彻底解决现状，为了来一次彻底的大清洗。
推翻过去所有旧势力，来一场全新的洗牌……
念及此，楚樊忽然感觉后颈发凉。
这不正是未来萧凌雪发现鲜血叛乱的原因吗！
合着她建立独裁政权，掀起腥风血雨，杀人无数，就是为了完全颠覆企业花费数百年之久建立的“牢不可破”的联盟？
楚樊不禁打了个的哆嗦。
还真是不能随便去无端联想啊，不然很多事情莫名其妙就能串联，之前的疑惑也得到了部分解答。
此时那道柔媚清冷的声音接着响起，打断了楚樊的思绪。
“我其实有一直有想做的事情。“萧凌雪忽然说。
“什么事情，我想当医生吗？“
“猜对了也猜错了。”
楚樊摇了摇头，偷病人器官的医生吗？
“我以前看着亲人被病痛折磨，却无能为力。“她的声音很轻，“从那时起，我就决定要当医生。但这并不是我真正的理想......“
两人沿着小路往回走，经过一片精心打理的花坛时，萧凌雪停下脚步。斜阳透过楼房间隙，在花丛中投下斑驳的光影。各色花朵在余晖中轻轻摇曳，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萧凌雪弯腰拔起一株杂草，在指尖轻轻捻动。她仔细检查着花坛里的植物，顺手又清理了几处杂草。
“你累了吗？“她突然问。
楚樊摇头。
有吸收了“狼群”后精力前所未有的充沛。
几乎不再会感到什么疲惫。
“萧凌雪眨眨眼，露出狡黠的微笑，“我可能有点累了，以后要学会察言观色哦。“
楚樊不以为然，“每个人的感受只有自己最清楚，有什么话直说不好吗？非要别人天天去猜？“
他向来不喜欢猜来猜去的游戏，特别是在执行任务时，模糊的指令往往意味着危险。
“你说得对。“萧凌雪在花坛边缘坐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那我直说了：我累了，想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来，坐吧。“
楚樊依言坐下。
夕阳的余晖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发梢跳跃。
他注意到她打理花草时熟练的动作，那种细致入微的专注，不像是一时兴起。
“其实，“萧凌雪轻声说，“我真正的理想，是开一家花店。“
她伸手轻抚身旁的月季花瓣，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每天与这些花草为伴，看着它们茁壮成长，给路过的人带来一丝快乐。这比在医院里面对生离死别要简单得多。“
楚樊沉默片刻。他能理解这种对平静生活的渴望。在经历了太多生死考验后，平凡反而成了最奢侈的向往。
“但是，“萧凌雪话锋一转，“我放不下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就像赵阿姨，就像医院里的患者......“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楚樊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内心比他想象的要强大得多。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这是系统首次对萧凌雪产生反应。
楚樊不动声色地追问：“所以你还是会以医生为目标前进？在此期间偷偷报复几下企业的走狗？“
“当然。“萧凌雪抬起头，目光坚定如磐石，“梦想可以等，报仇也不急于一时，但有些人的生命不能等。“
这一刻，楚樊在她眼中看到了与未来那个大人物重合的影子。
那种执着，那种决绝，如出一辙。
也许命运的轨迹早已注定，但他仍然想要做些什么……
楚樊可不想成为独裁帝国的一分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