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雪与楚樊道别后，独自走回公寓楼。
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将她孤单的身影在墙壁上拉长又缩短。
她习惯性地推开楼梯间的门，门板却只晃动了一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又卡住了？”她轻声自语，转而尝试推开旁边的防火门，同样纹丝不动。
这让她想起上个月维修工的话：“这栋楼的建筑结构已经开始变形，门框歪斜是常事。”
她拎着本想丢弃的垃圾袋在门前站了片刻，最终无奈地摇头。
老旧小区总是会有种种不便，就像生活本身，总在你不经意时设置些小障碍。
夜色渐深，萧凌雪慵懒地躺在床上。
台灯的灯光散开，恰好笼罩着她翻动书页的指尖。
薄纱材质的衣物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地勾勒出她优美的身体曲线，仿佛古典油画中走出的女神。
寂静的房间里，只手指滑动的细微声响。
但这份宁静很快被走廊上传来的异响打破。
“饿得受不了啊……”
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带着令人不安的忿恨。
奇诡难辨的脚步，来回飘荡，时而逼近，时而远去。
萧凌雪轻叹一声，合上那本厚厚的医学专著。
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轻不可闻，她来到门前，打开了猫眼。
走廊的灯光昏暗，看不到人影。
“王雯雯，”她提高音量，“我已经提醒过你，过度节食会导致一系列生理和心理问题，现在这个时间，你应该躺在床上休息。”
脚步声戛然而止。
片刻的寂静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张脸猛地贴在窗户前，吓得萧凌雪下意识后退半步。
这是王雯雯？她几乎认不出窗外这个人。
记忆中那个体态丰腴的邻居，如今瘦得只剩一副骨架。
脏污松垮的衣物就邋遢地挂在身上，枯草般的头发黏在脸颊，暴起的青筋在苍白皮肤下清晰可见。
最令人不安的是那双凸出的眼睛，那浑浊不堪的眼白包裹着浑浊的瞳孔，里面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恶意。
“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
萧凌雪强自镇定，用专业的口吻说道，“极度饥饿会影响人的精神状态，甚至出现极端偏执的行为……”
王雯雯的嘴角突然咧开，下一秒，她整个人撞在门上，拳头如雨点般砸向门板。
疯狂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
王雯雯五官正压成一团，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死死锁定门后的萧凌雪。
“我饿！赶紧让我进去！”她的嘶吼声中夹杂着某种非人的嚎叫。
“看，你现在就像一个精神病人，你需要的是医生的治疗。”萧凌雪冷静地关上观察窗，但撞击声不打算停下。
从拳头到身体，王雯雯不知疼痛般一次次撞在门上。
萧凌雪甚至能听到某种骨头断裂声，仿佛门外的那个人已经不再是人类，而是一具被某种执念驱动的傀儡。
在持续不断的撞击下，坚硬的房门竟然开始出现细微扭曲。
萧凌雪皱眉看着门锁的位置，按照这个力度，锁具很可能会先于门板损坏。
她转身走向厨房，目光扫过流理台上摆放整齐的刀具。
不锈钢刀面反射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泛起森冷的光泽。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撞击声戛然而止。
突如其来的寂静比之前的喧嚣更令人不安。萧凌雪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
一阵湿漉漉的摩擦声顺着门板传来，像是有人用沾满黏液的手在抚摸门面。
随后是低沉的呜咽，那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化作一声满足的叹息。
她小心翼翼地重新打开观察窗。走廊空无一人，只有一盏坏掉的顶灯在不停闪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酸腐气味，地上留下一道黏糊糊的痕迹，一直延伸到楼梯间。
萧凌雪轻轻锁上防盗门，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拿起手机，发现屏幕不知何时多了几道裂纹，时间显示刚好是午夜零点。
她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
楼下的小区空地上，一个瘦削的人影正仰头望着她的窗户。
尽管隔着数层楼的高度，萧凌雪依然能感受到那道目光中的饥饿与渴望。
人影缓缓抬起手臂，指向某个方向。
顺着那个方向望去，萧凌雪看见小区围墙外的一家便利店还亮着灯，招牌上的“24小时营业”字样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她放下窗帘，深吸一口气。
作为医学生的直觉告诉她，王雯雯的异常不仅仅是心理问题这么简单。
那种急剧的消瘦，那种非人的疯狂，更像是某种未知的病理变化。
厨房里的滴水声不知何时停止了。
萧凌雪转头望去，发现流理台上的刀具不知何时被重新摆放过，最锋利的那把厨刀现在正放在最顺手的位置。
深夜的小区被一声尖叫彻底撕裂。
几户人家的灯陆续亮起，睡眼惺忪的住户们推开门，不满地嘟囔着。
“他妈的，吵什么吵啊，吃错药了吧！”
一个满脸络腮胡，眼神疲倦的男人甩门走出，举着手机借助光亮照明。
光斑落在王雯雯脸上时，她下意识抬手遮挡。
“饿死了，吃的，吃的东西在哪里……”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
男人警觉地停下脚步，手电光在她脸上来回扫视。
“小姑娘……你没事吧？大半夜的你是肚子饿了吗？”
回应他的是一阵含混不清的低吼。王雯雯踉跄着向前，动作突然变得迅猛异常。
黑影一闪，男人只来得及抬起手臂，剧痛就从小臂传来。
手机哐当落地，滚动的光斑照亮了女人那张略显惊悚的脸庞。
她像野兽般死死咬住他的手臂，黄色牙齿深深陷进皮肉。
男人惨叫着想推开她，拼命捶打女人的头颅，然而一拳又一拳却如同打在石头上，完全不能阻止女人大快朵颐。
随着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一块血肉被硬生生扯下，那中年男子面露痛苦，看到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后，大惊失色，疯狂后退。
完全不敢相信这是被对方咬出来的缺口。
王雯雯咀嚼着那块肉，喉头滚动着咽了下去。
她抹去唇边的血迹，瞳孔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光。
当男人转身逃跑时，她的脊背突然弓起，双手双脚以不可思议方式，像壁虎般敏捷地攀上墙壁。
身形晃动，如同鬼魅随即猛扑而下，撕咬可怜的猎物。
萧凌雪刚放下菜刀，就听见门外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眼前的景象让她浑身冰凉。
王雯雯正伏在邻居身上，牙齿深深陷入脖颈。鲜血像喷泉般涌出，在走廊地面上蜿蜒流淌。
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萧凌雪胃里翻江倒海。
这完全违背了她所知道的人体结构，活活咬死这种事情怎么看都不应该发生在人和人身上。
走廊重归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她掏出手机，发现信号格空空如也。
试着拨通楚樊的号码时，听筒里传来断断续续的电流声。
“别怕……”
年轻人的声音夹杂着杂音，“你待在屋里……我马上到……”
通话戛然而止。
再拨过去时，只剩下忙音。
萧凌雪握紧手机，指尖发白。
她重新靠近门边，透过猫眼向外张望。
走廊上的血迹在昏暗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那具尸体仍然躺在原地，但王雯雯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夜色深沉，整栋楼安静得可怕。
她忽然意识到，从刚才开始，就再没听到其他住户的动静。
这栋回字形的公寓楼像一座巨大的坟墓，将所有声音都吞噬殆尽。
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蔽，只有远处路灯投来微弱的光晕。
她在黑暗中静静站立，耳畔似乎又响起那令人胆寒的咀嚼声。
这种违背常理的现象背后，一定藏着某种尚未知晓的真相。
她轻轻走回客厅，从厨房里取出水果刀藏在袖中。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她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既期待那个承诺要来救她的人，又担心他会在途中遭遇不测。
走廊尽头似乎传来细微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在拖行。
萧凌雪屏住呼吸，握紧了袖中刀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