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小时后,闹钟划破寂静。
卧室里传来窸窣声响,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我在换衣服!”萧凌雪的声音带着慌乱,“马上好!”
当卧室门再次打开时,楚樊眼前微亮。
萧凌雪换了身利落的运动装,无袖上衣勾勒出优美的手臂线条,白色长裤更显腿型修长。
她将长发束成高马尾,整个人焕发着不同于往日的活力。
“看呆了?”她歪头笑道。
“有点。”楚樊老实承认。
“那就好,总算没白费功夫挑衣服。”她转了个圈,“虽然这里永远都是黑夜。”
楚樊注视着她轻松的表情:“你适应得比想象中快。”
“总不能一直哭哭啼啼拖后腿。”萧凌雪拍拍他的肩,“带路吧,楚大师。”
走廊比记忆中更阴暗潮湿。下到楼梯转角时,萧凌雪突然拽住楚樊的衣袖:“下面有东西...”
只见下一层走廊里漂浮着无数白色影子,它们排成队列缓缓移动,身形模糊得仿佛随时会融化在黑暗里。
“最低级的浮游灵。”楚樊解释,“它们会吸取活人的阳气,但不会主动攻击。”
萧凌雪咬唇看着近在咫尺的幽灵群,突然迈步向前。
当她的身体穿过白色影子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像陷入冰冷的浓雾,有种生命力被抽离的错觉。
“感觉如何?”楚樊问。
“像洗了个冷水澡。”她小跑着退回原地,呼出一口白气,“看来你的知识都很靠谱。”
继续向下走到一楼,天井处传来嘈杂人声。
十来个身影聚集在花坛边,看到他们出现时,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看来被困住的不止我们。”楚樊轻声说。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有个穿保安制服的老人颤巍巍开口:“你们...是活人吗?”
楚樊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惶的面孔,最后落在花坛中央。
那里放着个巴掌大的青铜香炉,正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我们都是从楼里逃出来的。”
保安搓着手解释,“外面全黑了,根本走不出去...”
楚樊注意到有几个人脖子上挂着相同的工牌,应该是某家公司的员工。
他们围成的圈子隐隐保护着中间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
“那是什么?”萧凌雪突然指向走廊深处。
黑暗中有个佝偻的人影正在靠近,它走路的姿势十分怪异,像是四肢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当它经过壁灯下方时,灯光骤然熄灭。
“又来了...”保安声音发颤,“这些鬼东西杀不死!”
楚樊将萧凌雪护在身后,指尖悄然凝聚起真炁。
香炉里的檀香突然剧烈燃烧,青烟在空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佝偻人影在距离他们十步远的地方停住,缓缓抬起头。
那张脸上没有五官,只有密密麻麻的针脚痕迹。
“小心。”楚樊低喝,“这不是普通浮游灵——”
话音未落,无数针线从人影体内爆射而出。
楚樊的反应快得超乎常人。他单手画圆,一道无形气墙瞬间成型,针线撞在上面发出雨打芭蕉般的脆响。
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针线并未落地,而是在空中扭转方向,如同活物般继续寻找突破口。
“退后!”楚樊对身后的人群喝道,同时另一只手快速结印。
真炁在他掌心凝聚成淡金色的光球,随着他向前推掌的动作,光球呼啸着撞向佝偻人影。
刺目的金光爆开,佝偻人影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啸。
它的身体在光芒中开始溶解,但那些针线却依然在空中狂舞,甚至开始自主编织成一张大网。
“没用的...”保安绝望地喃喃,“之前我们也试过,这些东西根本消灭不完...”
萧凌雪突然指着香炉:“你们看!”
香炉中的檀香正以不正常的速度燃烧,青烟越来越浓,渐渐在空中凝聚成一张模糊的人脸。
与此同时,佝偻人影的尖啸声突然停止,它剩下的半截身体僵硬地转向香炉,仿佛在朝拜什么。
楚樊眼神一凛,瞬间明白了关键所在。
他避开仍在狂舞的针线,一个箭步冲向香炉。
就在他伸手要触碰香炉的瞬间,西装男突然大喊:
“别动它!”
太迟了。
楚樊的手指已经碰到了冰凉的青铜表面。
刹那间,整个空间的温度骤降,墙壁上的黑色黏液开始沸腾般冒泡。
针线如同接到指令般齐齐转向,全部对准了楚樊。
“你做了什么!”西装男面色惨白,“那是我们唯一的保护...”
话音未落,针线如暴雨般射向楚樊。但这一次,楚樊不闪不避,只是将真炁灌注香炉。
香炉突然发出嗡鸣,表面的纹路亮起幽光,那些针线在距离楚樊不到一寸的地方突然停滞,然后软软落地。
佝偻人影发出最后一声哀嚎,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寂静重新降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楚樊,以及他手中那个仍在发光的香炉。
“这不是保护。”楚樊缓缓开口,目光锐利地扫过西装男,“这是锚点。它在维持这个空间的存在。”
萧凌雪小心地走近:“你的意思是...这个香炉是罪魁祸首?”
“不完全是。”楚樊摇头,“它更像是一个信标,吸引着周围的鬼怪,同时也维持着这个异空间的稳定。”
保安和其他人面面相觑,显然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只有西装男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楚樊的眼睛。
“你知道些什么。”楚樊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西装男强装镇定: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我来猜猜看。”
楚樊把玩着手中的香炉,“你们公司应该是在进行某种不该做的实验。这个香炉,就是实验的副产品。”
几个挂着工牌的员工脸色顿时变了。
其中一人失声道:“你怎么会知道...”
“闭嘴!”西装男厉声喝止,但为时已晚。
楚樊冷笑:“看来我猜对了,你们维克兰德以为这是在研究长生不老的秘法,却不知道自己在玩火自焚。”
萧凌雪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维克兰德?那不是雾城最大的医药企业吗?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实验?”
在楚樊凌厉的目光逼视下,一个年轻员工崩溃地跪倒在地:
“是...是老板从某个古墓里弄来的配方...说能提取生命精华...我们不知道会这样...”
就在这时,整个建筑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远处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不好!”楚樊脸色一变,“锚点被动,这个空间要开始崩塌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周围的墙壁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地板开裂,露出下面无尽的黑暗。
尖叫声此起彼伏,人群顿时乱作一团。
“跟着我!”
楚樊拉起萧凌雪的手,同时对其他人大喊,“想活命的就跟上!”
…………
艾克斯顿学院内。
手提箱里的麻醉吹筒躺在丝绒衬布上,造型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原本的手表式设计多好,隐蔽又实用,偏偏工程部的人说“符合学霸人设”,改成了竖笛的样子。
这东西放在书包里,跟小学生的音乐课教具没区别,要是被人看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说明书上的字印得密密麻麻,李秋婉借着应急灯的光扫了一遍。
“瞬间麻醉,短期失忆,吹气发射。”
她捏了捏竖笛的吹口,心里犯嘀咕,这跟原始部落的吹箭有什么区别?
上司说这麻醉剂连魔物都能放倒,她现在只希望工程部的人没拿错配方。
计划很简单:等楚昼出现,用麻醉吹箭射晕他,拿走密信后离开。
短期失忆的效果正好能让他忘记威胁她的事,就算记起来,一个赫赫凶名的黄毛说的话,也没人会相信。
李秋婉调整了下呼吸,将竖笛举到唇边,目光锁定了走廊尽头的黑影。
楚昼的脚步声很稳,即使在寂静的走廊里也没有刻意放轻。
他的运动外套搭在胳膊上,健身背心上还沾着傍晚训练的汗渍。走到保健室门口时,他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应急灯。
那盏灯闪了三下,是他之前跟社团兄弟约定的安全信号。
他的属性面板在脑海里浮现:【Lv2·超雄之人】【Lv1·赫赫凶名】【不学无术】。
这三个属性像三座大山压着他,尤其是“不学无术”,简直是他求学路上的拦路虎。
楚昼摸了摸口袋里的密信,指尖感受到纸张上的凹凸纹路——这封信比他想象的更厚,不像是普通的情书。
他的救星藏在职业技能里。【黄毛职业专属技能·Lv1掠夺狂】,说明写着“使目标获得满足感后,可进行特定掠夺”。
这个技能本该用来掠夺感情或金钱,触发那些不堪入目的CG剧情,但楚昼有自己的打算——他要掠夺李秋婉的知识。
先抢信让她焦虑到极点,再突然归还制造失而复得的满足感,趁着那一瞬间发动技能,把她脑子里的数理化知识抢过来。
这个计划在他脑子里盘了三天,连细节都想好了。
归还信件时要装作不耐烦,不能让她看出破绽。
楚昼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抬手推了推保健室的门。
这笑容落在阴影里的李秋婉眼中,却成了恶魔的狞笑。
她握紧竖笛,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深更半夜把女生叫到保健室,除了那些龌龊事,还能有什么目的?
她的视线扫过楚昼的身材,忍不住皱起眉。
就算隔着眼镜,也能看出这家伙的肌肉练得有多夸张,健身背心下的线条像绷紧的弓弦。
上司说她天生不适合潜伏,因为五官太精致,就算戴了丑化的黑框眼镜,也藏不住眉眼间的灵气。
“看来今晚必须速战速决。”
李秋婉深吸一口气,胸腔鼓起,对准楚昼的后背用力吹了下去。
她预想中会听到轻微的破空声,结果却是——
“呜嘀——!”
尖锐的笛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撕裂了教学楼的寂静。
楚昼被吓得浑身一僵,猛地转过身,眼神里满是诧异:
“李秋婉?你搞什么?想把保安引来吗?”
李秋婉差点把竖笛扔出去。她盯着手里的“武器”,大脑一片空白——这东西怎么会响?
工程部的人是不是对“隐蔽”有什么误解?
她慌忙掏出说明书,借着应急灯的光往下翻,终于在最后一页找到行小字,字体小得像蚂蚁,“侧孔完全阻塞时,方可启动发射机制。”
“这种关键信息不能用红笔标出来吗?”
她咬着牙吐槽,指尖迅速堵住竖笛上的所有小孔。
楚昼还在那边皱眉打量她,嘴里嘟囔着“学霸的脑子是不是都不太正常”,完全没意识到危险正在逼近。
李秋婉再次举笛瞄准,腮帮鼓起,用尽全身力气一吹。
“咻”的一声轻响,麻醉针像道黑影射了出去。与此同时,楼梯口传来中年男人的呵斥:“谁在走廊里喧哗?”
声音刚落,就听到“噗”的闷响
。刚刚出现在楼梯口的身影晃了晃,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往前扑倒,额头撞在台阶上,没了动静。
“搞什么啊!”李秋婉压低声音尖叫,差点从阴影里跳出来。
楚昼也愣住了,他盯着那个趴在地上的身影看了三秒,才慢慢走过去蹲下身。
“是张颌主任。”楚昼的语气很复杂,伸手碰了碰主任的颈动脉。
指尖传来平稳的跳动,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哭笑不得,“这家伙跟我杠了一年,就因为我不穿校服,天天在走廊堵我。”
张颌主任的秃顶在应急灯下格外显眼,口袋里的教师证滑了出来,照片上的人穿着西装,表情严肃。
李秋婉跑过来,蹲在楚昼身边戳了戳主任的肩膀,确认人只是昏迷后,才拍着胸口喘气:
“他只是睡着了,别乱说话。”
“你半夜用不明武器放倒教导主任,这事要是曝光,你觉得校董会信你是正当防卫?”
楚昼站起身,拍掉手上的灰尘。
他的目光落在李秋婉手里的竖笛上,眼神变得锐利,“这封信到底是什么,值得你动这种东西?”
李秋婉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下意识把竖笛藏在身后,却看到楚昼已经弯腰,将昏迷的张颌往楼梯转角拖。
他的动作很利落,显然是经常干体力活的样子,几下就把主任藏到了消防栓后面,还顺手把主任的眼镜摆在旁边,装作不小心摔倒的模样。
“现在可以谈谈条件了。”楚昼转过身,晃了晃口袋里的信。
月光从走廊窗户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你不惜得罪教导主任也要拿回去,这信里的内容,肯定不简单。”
他推开保健室的门,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秋婉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符印。
她在考虑要不要动用奥义——只要催动体内的“气”,制服楚昼只需要三秒钟,现场清理也能做得干干净净。
保健室里的消毒水味飘了出来,混合着楚昼身上的汗味。李秋婉咬了咬牙,跟了进去。
她的目光扫过墙角的急救箱,心里盘算着就算动手,也能及时处理伤口——总不能真把人打死,组织的惩罚机制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在她蓄力的瞬间,楼下传来清脆的高跟鞋声。
“嗒、嗒、嗒”,节奏均匀,像是在丈量楼梯的台阶。李秋婉的动作猛地僵住,楚昼也皱起了眉,走到门边透过缝隙往外看。
这大半夜的,教学楼里怎么还有人?李秋婉瞥了眼消防栓后面的张颌,又看了看门口的楚昼,突然意识到自己陷入了绝境。
要是被人发现她和昏迷的主任同时出现在这里,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高跟鞋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二楼走廊。
李秋婉深吸一口气,突然做出了个连自己都惊讶的举动。
她放软身体,微微含胸,镜片后的眼睛里泛起水光,对着楚昼比了个口型:“帮帮我。”
楚昼愣住了。他原本以为这学霸会哭闹或者反抗,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反应。
高跟鞋声停在了保健室门口,他来不及多想,伸手拽住李秋婉的手腕,把她拉进室内,反手轻轻关上了门。
门刚关上,外面就传来了女人的声音,柔媚得像裹了蜜:
“张颌主任,您在里面吗?”
李秋婉的身体瞬间绷紧——这是校医韩舞的声音,全校男生都知道,这位校医不仅长得漂亮,声音还特别勾人。
楚昼蹲在门后,示意李秋婉别出声。他的手指按在门把上,能感受到外面传来的轻微震动。
韩舞似乎在弯腰捡东西,很快又开口了,语气里带着幽怨:“明明约好了十点在这里见面,您怎么躲着不见人?”
李秋婉瞪大了眼睛,用口型对楚昼说:“他们也有约?”
楚昼翻了个白眼,回了个“我怎么知道”的口型。他的脑子飞快转动——张颌用职权威胁韩舞?这老东西看着严肃,没想到这么龌龊。
“您是想看我着急的样子吗?”韩舞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委屈,“主任,我知道您掌握了我的把柄,但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来了,您别这样好不好?”
李秋婉的嘴角抽了抽。这台词怎么跟楚昼威胁她的时候一模一样?这些搞胁迫的,就不能换点新鲜说辞吗?
她正腹诽着,就听到门外传来手搭在门把上的声音,金属摩擦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楚昼的额头沁出冷汗。要是韩舞推门进来,看到里面的两个人和外面昏迷的主任,这事就彻底没法收场了。
他正想着要不要跳窗逃跑,身后突然传来个低沉的男声:“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