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雨的意识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整个学院，自然也将林墨那间小小的宿舍纳入其感知之中。
当林墨陷入那个“拳破万界、怀抱绝色”的浮夸梦境时，她那古井无波的心境，竟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细微的石子，漾开了一丝几乎不存在的涟漪。
她“看”着他在梦中意气风发，看着他被众仙朝拜，看着他左拥右抱……然后，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意念微动，便轻易地侵入了他的梦境，化身那最令他恐惧的梦魇，给了他一个不痛不痒，却足够印象深刻的教训。
做完这一切，连她自己都微微怔了一下。
【我……为何要这样做？】
她并非嗜杀暴虐之神，漫长的岁月里，她早已习惯了漠然旁观，万物生灭于她不过寻常。
像这般主动去“捉弄”一个渺小的凡人，实在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这并非基于利益的算计，也非出于维护威严的需要。更像是一种……本能？
她的思绪不由得回溯到“看”到林墨在梦中怀抱其他女子的那一幕。
那些女子面容模糊，不过是林墨潜意识里对“绝色”的粗浅投射，并无具体所指。
但就在那一瞬间，一种极其细微、极其陌生，却又真实存在的不适感，如同极地冰原上悄然钻出的一株毒草，悄然在她心湖深处扎根。
那感觉并非愤怒，也非嫉妒——这些过于炽热和低级的情感早已被她摒弃在道心之外。
那更像是一种……被冒犯的微妙不悦，一种属于自己的、正在观察中的“所有物”（虽然她未必承认这个定义）竟敢在精神世界里“染指”他人的、难以言喻的排斥感。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陌生到连她自己都未能立刻清晰地辨识。
它潜藏在理性与超然之下，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无声无息，却真实地影响了她的行为。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想给林墨这么一个教训。
或许，只是想提醒他现实的“残酷”？
或许，只是想看到他惊慌失措、彻底清醒过来的样子？
又或许……仅仅是潜意识里，不想看到他那副（哪怕是做梦）与“他人”过分亲近的模样？
白沐雨立于云端，清冷的月光勾勒出她完美的侧影。
她微微蹙了蹙眉，那抹因林墨梦境而产生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微妙情绪，很快便被更浩瀚的理性与无尽的时空感所淹没抚平，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是，那颗名为“在意”的种子，是否已经在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土中，悄然落下了呢？
她不再深究，目光重新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与深邃，继续俯瞰着这尘世，以及那个刚刚从噩梦中惊醒正拍着胸口大呼“吓死人了”的、渺小却又独特的男孩。
…
叶清影难得没有在进行高强度训练或研读那本危险的古籍。
她像是卸下了所有防备，慵懒地趴在一张陈旧却干净的木桌上。
午后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她黑色的发丝上跳跃。
她那双向来锐利、藏着无尽风暴与杀意的红色瞳孔，此刻却显得有些空茫，只是无意识地、静静地追随着桌面上一个最简单廉价的碰碰球（牛顿摆）左右摇晃的轨迹。
脑海里回荡着林墨那句“我想跟你混”。
当时听到这句话，她确实很高兴。
那种高兴并非狂喜，而是一种如同沉寂多年的深潭被投入一颗石子，终于泛起了期待的涟漪。
是一种找到了同类、找到了有趣变量、甚至可能是找到了某种“意义”的微妙满足感。
她好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甚至……没有像此刻这样，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谋划，只是静静地趴着，看着一个无聊的碰碰球发呆。
没有血腥，没有算计，没有生死一线的紧绷。只有阳光，桌面，和一颗规律跳动的球。
这种纯粹的放空，对她而言，本身就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而这份享受，似乎间接来自于那个看似不着调的家伙。
与此同时，学院大门口。
林墨站在那里，仰头望着凰华学院那气派却又仿佛蕴藏着无尽麻烦的校门，脚像生了根一样，有些不敢进去。
昨晚秦家老祖的警告言犹在耳，白沐雨梦中的“死亡微笑”历历在目，而自己刚刚“投诚”的兵王姐姐……虽然当时头脑一热做了决定，但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叶清影那红瞳和虎牙，他还是有点发怵。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他内心挣扎
【跟兵王混，听起来是条出路，但实际操作起来，感觉比在白姐身边当狗腿子还危险啊！白姐至少目前没真动手，兵王姐姐那可是实打实的杀神……】
他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了一个新的十字路口，前方迷雾重重，每一条路都看似通往未知的危险。
阳光穿过树叶，在他脚下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如他此刻纷乱的心情。
进去，意味着他要开始正式面对叶清影，面对她那条注定充满荆棘与危险的变强之路，也意味着他彻底放弃了左右逢源的幻想。
不进去……他又能逃到哪里去？这个世界，哪里又有真正的安全角落？
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力揉了揉脸，低声给自己打气：
“怕个球！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赌了！”
他迈开脚步，带着一股悲壮的气势，踏入了学院大门。
门内，是已知的麻烦与未知的挑战。
而门的另一边，安全屋里，叶清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红色的瞳孔停止了追随碰碰球，微微转向了门口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