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那句“恢复正常”的评价,像根鱼刺一样卡在林墨的认知里,让他别扭了好一阵。
但“任务”在身,生活还得继续。
他决定将纠结暂时打包扔进角落,继续贯彻“癫佬生存法则”,只不过这次,带着点破罐破摔后的“敬业”心态。
日常癫狂,持续进行时。
数学课上,老师正讲解一道复杂的立体几何。
当老师问道“还有谁没听懂”时,林墨“唰”地举手,在众人目光中站起,一脸严肃:“老师,我不是没听懂题。”
“我是在思考,这个几何体如果注入灵力,它的空间折叠属性会不会发生变异?这关系到我们是否能用数学模型模拟低阶储物法宝的扩容原理。”
全班寂静。
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沉默两秒:“林墨同学,想象力很丰富。课后我们可以讨论一下‘数学与玄幻的跨界可能性’,现在,请先坐下,我们继续看辅助线。”
林墨坐下,迎上旁边顾清月若有所思的目光,他立刻递过去一个“看,我很努力在融合世界观吧”的眼神。
顾清月默默转回了头,但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
午休食堂,他果然又端着盘子凑到了“女主专用桌”。
“最新消息!”林墨压低声音,表情神秘,“我夜观天象,结合食堂今日菜谱油星分布,推测下午第一节课化学老师可能会突击小测,重点在第三章氧化还原反应。”
秦暖暖信以为真,立刻紧张地翻书包找笔记本。苏瑾白他一眼:“你哪天不散布点谣言?”
叶清影则嗤笑一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表演。
白沐雨只是安静地用餐,仿佛没听见,但林墨注意到她切牛排的刀叉微微顿了一下。
(记录仪运转正常,情绪捕捉器待机……虽然白学姐现在情绪稳定得像潭死水,但万一呢?日常数据也是数据!)
他这些行为,在周围人看来越发“自然”,甚至成了某种背景噪音。
只有林墨自己知道,每一次发癫,都是一次精心的计算:既要维持人设,又要尽可能在不触及核心危险的情况下,完成对白沐雨的“常态化观察”。
这其中的分寸拿捏,比他做过的任何习题都难。
棋手的任务,悄无声息。
那位“棋手老板”再没有直接联系过他,仿佛那天的夸赞和问号只是林墨的幻觉。
但林墨不敢怠慢。他将每日观察到的、关于白沐雨的一切细节——她独处时偶尔的凝滞眼神、听到某些关键词——如“规则”“真实”“过去”——
时细微的肢体停顿、甚至她今天多看了哪片云——都事无巨细地记录、整理,加密发送。
这工作枯燥且压力巨大,因为你不知道“棋手”到底想要什么。
是期待白沐雨再次“情绪失控”?还是仅仅记录这种“稳定下的异常”?
林墨只能尽可能全面。
与此同时,他并未放弃对纹身和“病娇信”来源的追查。
通过顾清月那边模糊的反馈,那个纹身符号确实极其冷门,似乎与一些研究“认知哲学”和“符号秘义学”的小众边缘团体有关联,但线索到此又断了。
林爹那边,他那位“老王大姐”也再没提供新的信息,仿佛星空咖啡馆那天的神秘客只是一次性的幽灵。
一切似乎又陷入了僵局,只是这次,林墨头顶悬着“棋手”无形的注视,身边围绕着看似习惯了他“正常发挥”的各位女主。
转折,发生在一次看似普通的放学后。
林墨为了收集不同场景下的数据,故意磨蹭到很晚,远远跟在习惯最后离开教室的白沐雨身后,保持着一个自以为安全的距离。
白沐雨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走进了空无一人的旧图书馆楼。
这里藏书多已搬走,平时极少有人来。
(机会!封闭环境,独处,说不定能观测到更私密的状态!)
林墨精神一振,小心地跟了进去,躲在层层书架后,调整好记录仪角度。
他看到白沐雨走到窗边,那里放着一盆几乎枯死的绿植。
她伸出手指,指尖凝聚起一点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星辉般的光点,轻轻点在那枯黄的叶片上。
奇迹般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极淡的绿意,但随即,那光点闪烁了一下,骤然熄灭。
叶片上的绿意也迅速褪去,甚至比之前更加枯败。
白沐雨收回了手,静静地看着那盆植物。
窗外残阳如血,勾勒出她寂寥的背影。
她没有说话,但林墨口袋里的【情绪粒子捕捉器】屏幕,却在此刻悄然亮起!
代表“无力”与“困惑”那种无法识别复杂情绪的粒子流,开始缓慢却持续地攀升,虽然没有达到天台那次愤怒的峰值,却更加绵长沉重,仿佛深海下的暗涌。
(这是……她在尝试动用力量?但失败了?或者说,受到了某种限制?)
林墨屏住呼吸,这是极其珍贵的观测数据!他立刻将捕捉器调整到最高灵敏度。
就在这时,白沐雨忽然毫无征兆地转过头,视线仿佛穿透了层层书架,精准地落在了林墨藏身的方向。
林墨心脏骤停!
“看了多久?”白沐雨的声音平静地传来,听不出喜怒。
林墨知道自己暴露了。
他硬着头皮,从书架后挪了出来,脸上习惯性地堆起那副“讨喜”笑容,试图蒙混过关:“哎呀,白姐好巧!我找本绝版小说迷路了,这破图书馆跟迷宫似的……学姐你在给花做急救啊?需要人工呼吸吗?我学过!”
他一边胡言乱语,一边祈祷情绪捕捉器能顶住压力完成记录。
白沐雨没有理会他的插科打诨,她的目光落在林墨身上,又似乎透过他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那种深邃的、带着探究和迷茫的眼神再次浮现。
“林墨,”她忽然问,语气平淡,“如果你知道,你所做的一切,包括你此刻的言行,可能都在被记录,被分析,作为某种‘实验数据’……你会怎么想?”
轰——!
林墨脑袋里仿佛有惊雷炸开!脸上的笑容彻底僵死,血液似乎一瞬间冲上头顶,又急速褪去,让他手脚冰凉。
(她知道了?!她知道我在记录她?!她怎么知道的?!是猜的?还是……棋手?或者,她感知到了情绪捕捉器?系统道具被发现了?!)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远比任何一次直面她的威压更甚。
因为这直接触及了他最深的秘密和与“棋手”的脆弱联系。
他张了张嘴,话术在如此直指核心的问题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又可笑。
他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白沐雨看着他瞬间惨白的脸色和眼中无法掩饰的惊惶,并没有进一步逼迫。
她眼中那复杂的情绪似乎更浓了些,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她转回身,再次看向那盆枯死的植物,不再说话。
【情绪粒子捕捉器】的图谱曲线,在林墨被点破的瞬间,也剧烈地波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回落,但那种沉重粘稠的“困惑”与“无力”感,始终弥漫在基线之上。
林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旧图书馆楼的。
回到出租屋,他第一时间将这份包含了力量尝试失败、“被直接点破观察行为”以及自己剧烈情绪反应的完整数据包,发送给了“棋手”。
这一次,他没有等待夸奖或指示,只是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和冰凉。
他自以为隐秘的观察,很可能早已暴露。
他赖以生存的伪装,在真正锐利的目光下不堪一击。
而“棋手”的任务,像一条逐渐收紧的锁链,将他拖向越来越危险的境地。
更让他不安的是白沐雨最后那个问题,和她那双仿佛洞悉了什么,却又深陷迷雾的眼睛。
(实验数据……她也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实验品吗?她和棋手……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又算什么?)
手机安静着,“棋手”没有回复。
林墨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癫狂的日常还在继续,棋手的任务也尚未完成,但脚下的路,似乎正通往一个更加晦暗未知的深渊。
而他,连自己究竟是在演戏,还是早已入戏太深,都快要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