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并非林墨所在的凡俗校园,也非寻常云海。
这是一片介于虚实之间的法则裂隙,星光在这里扭曲成絮状,时间的流速忽快忽慢,寻常生灵哪怕瞥见一角也会瞬间癫狂。
这里是高位存在才能短暂驻足、进行一些“不便为外人道”交谈的隐秘之地。
白沐雨的身影在此地凝实,她不再是学院里那个清冷的风纪委员长,周身弥漫着一种古老而浩瀚的气息,眼眸深处仿佛有星璇生灭,规则符文隐现。
她面前,站着那位慈眉善目、却在此地显露出真正浩瀚如渊气息的秦家老祖。
然而此刻,白沐雨那向来平淡、仿佛万事不萦于怀的神情,却覆上了一层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寒。
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被更低层次存在算计、自身“观察”出现重大疏漏后产生的、近乎绝对的冰冷与肃杀。
她开口,声音不再是单一的音调,而是带着多重时空回响的叠音,每一个字都引得周围的法则裂隙微微震颤:
“之前……是我大意了。”
她的目光如同最冰冷的光学仪器,一寸寸扫过秦家老祖看似恭顺的身形,“原来是你这老家伙,在背后搞鬼。”
没有质问“为什么”,直接断定“是你”。
这是一种基于绝对位格差距的、不容置疑的判定。
面对白沐雨这毫不掩饰的冰寒威压与直接指控,秦家老祖脸上那惯常的慈祥与恭敬缓缓褪去。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惊慌,反而,嘴角慢慢向上弯起,勾勒出一个与平日形象截然不同的、带着几分算计得逞快意的笑容。
那笑容让她整张脸都显得生动,甚至有些……妖异。
“呵呵……” 秦家老祖低笑出声,声音不再苍老,反而有种奇异的清越感,在这片裂隙中回荡,“白小姐的反应,比老身预想的,还要精彩几分。”
她微微抬头,迎着白沐雨冰冷的视线,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敬畏,有忌惮,但更多的是一种“以蝼蚁之身,曾撼动过巨树”的、近乎狂热的兴奋与满足。
“老身的这场戏,” 她慢悠悠地,一字一顿地问道,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挑衅与邀功般的意味,“白小姐……可还满意?”
“戏?” 白沐雨周身的寒意更盛,裂隙中的星光絮流开始无序暴走,“从何时开始?那所谓的‘种子’点拨?还是更早?”
秦家老祖的笑意更深了,她甚至微微颔首,仿佛在赞赏白沐雨抓住了关键:“白小姐果然明察。点拨那痴儿,不过是顺手为之,洒下一点‘变数’的引子,看他能搅动几分涟漪。真正有趣的……是他‘觉醒’之后,那套自成一体的‘剧本观’。”
她向前微微踏出半步,这个动作在此地显得尤为大胆。她压低声音,如同分享一个绝妙的秘密:
“白小姐不觉得……一个坚信自己是‘恶毒男配’、世界是‘甜宠文’的棋子,却又能如此鲜活地‘挣扎’‘求生’,甚至试图反过来利用一切规则的样本,其本身的存在……就是对所谓‘既定剧本’最绝妙的讽刺和实验材料吗?”
“你诱导了他?” 白沐雨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周围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分。
“诱导?不,不,” 秦家老祖摇头,笑容带着狡黠,“老身只是……在他因重伤而认知最脆弱、系统强行介入灌输设定、世界底层逻辑产生微小涟漪的瞬间……轻轻地,给他看到了一点‘可能性’的碎片。
比如,让他更深地‘相信’自己那套说辞,让他更‘投入’地去扮演那个荒诞的角色,让他的‘异常’更加突出、更加……美味。”
她用了“美味”这个词,眼神中闪过一丝贪婪,但迅速敛去。
“白小姐您高高在上,如观井月,看得清全局,却未必体会得到这局中蝼蚁那一点‘自以为是的清醒’和‘徒劳挣扎的趣味’。
老身不过是在您的‘观察实验’旁边……开了个小小的、并行的‘观察窗’罢了。
看看一个被提前暗示了‘剧本’存在的虫子,是会更快地认命崩溃,还是会迸发出更出乎意料的……‘戏剧性’?”
她顿了顿,看着白沐雨冰冷依旧的脸,补充道:“当然,也包括观察白小姐您……对于这个‘意外变量’的反应。您看,您这不就亲自来‘质问’老身了吗?这说明,老身的这点小把戏,多少还是引起了您的注意。这难道……不算成功?”
秦家老祖的话语,剥开了层层迷雾。
她并非简单的“帮助”或“算计”林墨,而是将林墨当成了一个双重实验品——既是观察林墨自身在“认知预设”下的反应,也是在试探白沐雨(以及她背后可能代表的更高存在)的底线和关注点!
白沐雨沉默着。
她眼中的星璇停止了转动,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良久,她才缓缓开口:
“你可知,干涉‘样本’的原始认知进程,可能污染整个观察结果?甚至……引发不可预知的连锁崩坏?”
秦家老祖躬身,姿态重新变得恭顺,但语气依旧带着那丝掩饰不住的得意:
“老身自然知晓风险。但富贵险中求,见识……亦然。能窥得一丝白小姐您这等存在所布局的奥秘,哪怕只是边角余料,对我辈而言,也是无上机缘。况且……”
她抬起头,眼中精光一闪:“老身所为,严格来说,并未直接对抗您或‘那位’定下的框架,只是……在框架内,添加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催化剂’。”
“最终,那小子是成为您剧本里合格的‘演员’,还是变成彻底脱轨的‘异数’,亦或是……长出些令我们都惊讶的‘新芽’……不也正是您所期待的‘变数’之一吗?”
白沐雨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时间与因果。秦家老祖在她面前,仿佛透明。
“你的戏,很蹩脚。”
白沐雨最终给出了评价,语气恢复平淡,却比之前的冰寒更让人心悸,“你的算计,也浅薄得可笑。”
秦家老祖笑容不变,深深一揖:“能博白小姐一评,蹩脚可笑亦是无上荣幸。”
“但,” 白沐雨话锋一转,“你确实让他……变得更‘有趣’了。仅此一点,暂不抹杀你。”
秦家老祖脊背微微一僵,随即更恭敬地低头:“谢白小姐宽宏。”
“不过,” 白沐雨的身影开始变淡,声音逐渐缥缈,“戏,到此为止。再敢伸手……秦家,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白沐雨的身影彻底消失,连带着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也一同散去。
法则裂隙中,只剩下秦家老祖一人。
她缓缓直起身,脸上哪还有半分得意,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苍白与更深的、混合着恐惧与兴奋的战栗。
她抚着胸口,感受着那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跳。
(成了……虽然险之又险……但终究是……成了!)
(白沐雨……她果然默许了“变数”的存在,甚至……乐见其成?)
(林墨啊林墨,你这颗种子,可千万别让老身……和那位白小姐失望啊……)
她望向裂隙下方,那象征着凡俗世界的模糊光影,眼神复杂难明。
而凡尘中的林墨,对这场关乎他“认知起源”的高位博弈一无所知。
……
可能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