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这个世界的一半属于魔王。
魔王统领着所有魔物,无数次侵扰人类的家园,直到身为最强人类的勇者,率领其余五名勇士击败魔王,世界才就此恢复了和平。
这是人尽皆知的故事,最终,勇者隐居了起来,没有人知道他在何处。
训练。
“格挡。”勇者冷冷地说着,同时劈下手中的木刀。
勇者之子,十九岁的华楞定架刀格挡,粉色卷长发飞撒,但父亲的力道之沉,还是硬生生让华楞定脚下犁开一层土。
格挡之余,他的双眼注视着父亲双臂肌肉,而后找准机会格开父亲的刀,并迅速发动进攻,但父亲变招更快,用木刀的侧边拍了过来。
“唔……”华楞定被拍倒,手里的木刀也脱力掉在了地上。
“捡起来,”父亲要求道,“你的血液操纵还是不熟练。”
“……操纵体内的血液加强身体素质,同时还要挥刀,疏忽了。”
父亲只是再次要求道:“捡起来,再试试就熟练了。”
华楞定捡起木刀,重新和父亲训练。
华楞定是勇者隐居后诞生的孩子,长相和女生一样,没有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而华楞定也从未走出父亲隐居的山野,走向属于工业的外界。
训练结束后。
“父亲,”华楞定头也不回地招呼道,“我出去一趟。”
勇者只是边劈着柴边说:“嗯,去吧。”
“……今天晚饭吃什么?”
“随便。”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多话说。
已是近晚,细雨正从空中落下,华楞定来到树林边,感受叶浪斑驳间隐隐绰绰的心跳。
这是独属于血液操纵的特权,他很喜欢这样,鸟儿的,兔子的,鹿的,他一路走,却突然发觉一阵熟悉而强烈的心跳。
人的心跳。
华楞定顿时警觉起来,这还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遇到父亲以外的人。
他警惕地向那里摸去,血的味道愈发清晰,他感觉得到那颗心脏的紧张。
华楞定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有人在吗?”
只刹间,一把匕首堪堪抵上华楞定的喉咙,而华楞定的手也快要捏住少女的喉咙。
“你是谁?”少女的心跳愈发紧张起来,如人偶般精致的她大口喘息着,湿润的红发粘在皮肤上,双眼是合上的。
“你受伤了,”华楞定平静地说道,“你的小腿在流血。”
“……”少女咬着牙关,刀尖又往前送了一点,微微陷进华楞定的皮肤中,“离我远点。”
“为什么?我可以帮你止血。”
“我不想害你,我可是灾眼。”
他收回将要捏住少女的喉咙的手,转而用其格开匕首,而少女也没有再反抗:“所以你才要闭上双眼吗?我也一样,我也不想伤害你。”
耳畔是少女的喘息声,雨声渐密,她终于脱力似的猛然放下持着匕首的手臂,暴露出自己渗血的那只小腿。
“我叫特蕾莎。”她把头别开,自我介绍道。
华楞定掀开特蕾莎小腿湿漉漉的裤子,伤口不算很深,但依然需要及时止血,华楞定的手轻轻覆在上面,开始操纵血液。
“你为什么会受这种伤?”华楞定问道。
特蕾莎顿了顿:“……雨天路滑,加上没视力,不小心滑倒了。”
“原来如此。”
华楞定移开手,那上面没有沾染一滴血,而伤口的血就这么被止住了,特蕾莎的眉头微微一抬,旋即恢复如初。
“好了,我可以走了。”特蕾莎强撑着想要站起来。
华楞定搀扶着她,少女的体香正不断迷醉着没有见过任何一名女性的少年:“不来我家休息一下吗?”
“……有饭吗?”
“有。”
于是华楞定搀扶着特蕾莎,爬上被雨水浸透的山坡,一步步朝家中挪去。
父亲远远地观望到了这一切,但他只是观望。
华楞定推开木门时,父亲正在点燃火炉里的柴火,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但这反而让特蕾莎更加紧张了。
“爸,”华楞定搀扶着特蕾莎坐下,“今晚是三个人吃饭。”
“嗯,知道。”
除此之外,父亲没再说什么了,他魁梧的身躯几乎遮掩了整个火炉的温热,向室内投放出一团描着火光的阴影。
特蕾莎总觉得要说点什么:“我是被您的儿子救来的……”
父亲站了起来,终于侧身看向特蕾莎,火炉上已经架好了一锅炖菜。
“灾眼的特蕾莎吗?不用紧张,你喝酒吗?”父亲问道,他似乎早已经得知了关于特蕾莎的事。
“喝一点。”
“是吗,”父亲的语气难得有些高兴,“我家儿子都不喝的。”
于是情景很快就变成了两个醉鬼把酒言欢,脸颊被酒精和炉火温红,只有华楞定一个人老老实实吃饭。
特蕾莎猛地灌下一口酒,把酒杯砸在木桌上:“所!以!说!大叔!”
“诶!”父亲昂起脑袋。
“你为什么知道我是被所有人讨厌的灾眼!”
父亲也猛地灌下一口酒,酒杯砸下的声音比刚才还响:“别看我这样,我对——嗝——外面还是有所了解的,大名鼎鼎的灾眼自然不例外。”
华楞定小心翼翼地往嘴里送着炖得软烂的牛肉,勺子里还带着融化了脂肪的浓郁汤汁,他完全不敢说话。
“那为什么!”特蕾莎高举匕首,“您还愿意收留我!明明只要我一睁眼,就会有坏事发生!”
“因为我可怜你,也可怜我的儿子。”
“诶?”被提到的华楞定终于抬起头看向两人。
父亲埋在桌子上的脸蹭了蹭:“满打满算,这小子今年也十九岁了,连小姑娘的手都没摸过,还得和我一起住在山里照顾我,而你,特蕾莎,你为了寻找一处可以安静死去的地方而流浪,但这是不对的,你们都该知道有个伴是什么感觉……”
说完没多久,父亲就不动了,而后细微的鼾声开始传来。
而特蕾莎也靠在椅子上,脑袋一晃一晃的,也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雨声沉寂,炉火清响。
华楞定叹了口气:“每次父亲喝酒都喝得不省人事,我是为了照顾你才不喝酒的啊。”
华楞定拖着父亲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掖好被角,而后又来到特蕾莎那里,一把将她抱起。
没想到特蕾莎直接挽上了华楞定的脖子,勾得华楞定心神不宁。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特蕾莎把脑袋埋在华楞定的怀抱里,“我不想就连死的时候也是一个人……”
“……你喝醉了,去洗个澡吧。”
“嗯……”
华楞定的所感,此时只余下彼此热烈的心跳。
第二天清晨,雨已经下过了,这片寒酸的山野上处处都挂着露。
特蕾莎醒来时,华楞定已经先一步醒来了,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但昨晚酒劲未褪的特蕾莎睡相并不好,是四仰八叉盖在华楞定身上的,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姿势,猛地坐起身。
“昨晚......”特蕾莎想起那些略显尴尬的经历,“我该走了。”
她的伤已经好了。
“我带你吧。”华楞定摸向床头,是一把海军军刀,他出鞘。
特蕾莎听到了声音:“是刀吗?”
“父亲给我的,是我第一次摸真刀,”华楞定拂拭着手中的刀,“他和我说过了,让我和你一起离开。”
特蕾莎微笑着,抓上华楞定的手腕:“那就走吧,一起去流浪。”
空荡荡的山野间,只有勇者一人在练着刀而已。
“我们的孩子出发了,”他喃喃自语,“我的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