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紧张，”菲利普摆摆手，神色坦然，“我活了半辈子，见过太多所谓诅咒，但我相信会伤人的不是眼睛，而是心，至少在我看来，你们两个孩子，不像是什么坏人。”
巴顿一声不吭，只是抓起酒杯灌了一大口，目光依旧钉在华楞定身上。
只有莎拉一个人听到特蕾莎是灾眼后很震惊的样子：“你……我……你……”
“嘘……不要声张，”菲利普微笑着，做出噤声的手势，“比起这个，你对帝都有兴趣吗？”
“帝都？”华楞定重复道。
“没错，”菲利普身体微微前倾，“那里有最顶尖的魔法研究院，最庞大的冒险者公会总部，以你的能力，陪我这种老家伙一起镇守边陲小镇，是种浪费。”
巴顿的脸色又变得难看了几分。
莎拉终于从灾眼的冲击中回过神，忍不住插嘴：“父亲是想推荐他去……”
菲利普微笑着，朝华楞定挑逗地眨了眨右眼：“怎么样？你今年应该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吧。”
“父亲说我十九岁。”
“那就在年龄上也合适了，”菲利普敲了敲桌子，“首都的冒险者公会一直在专门培养你们这些青年才俊，你一个人讨伐特级魔物的实力在这些人中也算名列前茅，我会给你写封推荐信，五勇士之一的我，写的推荐信应该还算有些分量。”
“我……”
华楞定一时拿不到主意的样子。
“喂！你在犹豫什么啊？”莎拉坐不下去了，于是不顾他人目光地一拍桌站了起来，“这可是我父亲给你的，难得一遇的机会，到底有什么好犹……哦，因为特蕾莎……”
说到最后，莎拉的声音小了不少，她又坐下去了。
菲利普微笑着，双手一摊：“没关系，我不会逼你的，选择权当然在你，如果担心你的女伴，其实大可以放心，只要不太声张，相关人士都见多识广，不会怎么在意的，说不定还会特别优待她呢。”
华楞定微微转头，余光扫过特蕾莎，特蕾莎的指尖抚上他的膝盖。
“明白了，感谢菲利普先生。”他伸出手，想和菲利普握手。
菲利普回握道：“不用谢，今天晚上我就会把你的推荐信写好，到时候来我这里拿就是了，火车票也让我给你们买吧。”
“不，火车票还是我们自己买吧。”特蕾莎摆摆手。
但菲利普依然礼貌地回答道：“再怎么说，在年轻人面前，我们这些老家伙可得多关照关照，而且别看我这样，我办事可是很利落的，不会拖你们的时间。”
他说着笑着，又眨了下右眼挑逗气氛。
“那就谢谢您了，”特蕾莎拿过红酒瓶，将红酒倾倒在菲利普的杯中，“我敬您一杯。”
“哼。”莎拉抱着胳膊，看似不满，嘴角却几不可察地松了松。
“说起来，”菲利普像是忽然想起，语气随意地问道，“我很想知道你的父亲是谁，能教出你这样的孩子，想必不是寻常人物。”
华楞定握着水杯的手顿了顿：“他很好。只是不喜欢见外人。”
“是吗……”菲利普的目光略带深意地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尤其是那头醒目的粉色卷发，“你的一些习惯，还有这头发的颜色……总让我想起曾经的勇者，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
华楞定沉默着，没有接话。
菲利普见状，笑了笑，不再深究：“都是过去的事了，人总要向前看，帝都，就是个很好的新起点。”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推开，侍者们端着热气腾腾的主菜和香气四溢的甜点鱼贯而入。
“菜来了！”莎拉的注意力立刻被香气吸引。
话题自然而然地中止。
巴顿始终没有说话，他只是靠在椅背上，粗壮的手指摩挲着酒杯边缘，那双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的眼睛，依旧一瞬不瞬地钉在华楞定身上。
直到第一盘菜被稳稳放在他面前，他才终于移开视线，抓起刀叉，洪亮地吐出一句：“吃饭！”
当天晚上，华楞定和特蕾莎回到租赁的旅馆，特蕾莎直接飞奔上了床，而华楞定则不急不缓地走向浴室。
在浴室内，华楞定将身体沉入盛满热水的木桶，长舒一口气，温腾的蒸汽给浴室蒙上一层惬意的水汽，那水汽也浸泡入每一缕肌肉，将其中的疲惫蒸去。
结束一天的战斗后，要用最棒的泡澡来结束这一天，期待美好的明天，简直是完美。
龙血中蕴含的狂霸气息已被他的血天使强行压制并吸纳，融入他自身的血脉之中，此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四肢百骸中流淌的力量比以往更加澎湃，体温也似乎比这桶热水更高，蒸汽氤氲中，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淡红。
他靠在桶沿，闭上眼，试图彻底放松。
“华楞定？”门外传来特蕾莎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睡意朦胧的含糊。
她已经洗漱完毕，躺在了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床上。
“嗯，”他应了一声，水声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我还在泡澡。”
“你还觉得热吗？”她问，声音隔着门板，有些闷。
“热，”他顿了顿，补充道，“好像比我平时需要的更热一点，力量已经驯服了，但身体……还在适应。”
这是龙血带来的影响，他感觉得到。
门外沉默了一下。
“没关系吗？”
“没关系，反而……感觉很好。”华楞定握了握拳，感受着肌肉中潜伏着的爆发力。
门外传来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似乎是特蕾莎在床上翻了个身。
“那就好，”她的语气放松下来，随即带上了一点调侃，“不过，可别之后到了帝都的冒险者公会，又把人家餐厅的地板弄坏了。”
“……不会的。”
“哼哼……”
门外不再有回应，但华楞定能感受到她那平详的心跳，和自己那从未如此如此澎湃的心跳。
第二天，火车站台。
菲利普将一封火漆密封的信递给华楞定：“推荐信给你们，到了帝都，直接带着去公会总部找会长就行。”
火车轰鸣着，喷出白雾。
“莎拉呢？”特蕾莎问。
“她过几天也要去帝都，参加公会组织的冒险，”菲利普无奈一笑，“现在说是在准备行李，实际上大概是陪爷爷闹别扭不想见你们吧。”
汽笛长鸣。
“上车吧，祝你们一路顺风。”
火车缓缓启动，窗外菲利普挥手的身影逐渐变小。
车厢内略显拥挤，安置好行李后，华楞定靠窗坐下，特蕾莎安静地在他身旁。
“这么沉重的金属箱子居然能疾驰千里，真是神奇，”华楞定左顾右盼，“虽然早就听父亲说过了，但亲眼见到还是很震撼。”
特蕾莎笑了笑：“很高兴吗？”
“确实，很高兴。”
车厢内，华楞定和特蕾莎找到位置坐下，四周都是带着怀表和礼帽的绅士与淑女，只有他们二人显得格外突兀。
刚安顿好，一个抱着厚重大书，穿着蓬松蕾丝衬衫的高挑女性踉跄着走过通道。
“呜哇！”
她脚下一绊，书脱手飞出，眼镜也滑到鼻尖，华楞定猛地伸手一托，瞬间就稳稳接住了那本厚书。
“谢谢你！”女性慌慌张张地扶正眼镜，而后才站了起来，圆润的娃娃脸上双颊微红。
她身材丰腴，蓬松的黑发和同样蓬松的黑衣让她看起来有些笨拙。
“我是艾莉森……呃……是魔法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