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士菲利普的推荐信?”格兰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欢迎,他搓了搓双手,“快请进,请坐。”
华楞定和特蕾莎在书桌前的椅子坐下。华楞定再次掏出那封推荐信,递了过去。
格兰特双手接过,当他看到被撕开的封口和有些皱褶的信封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什么也没说,依然小心翼翼地抽出信纸,仔细阅读起来。
他的阅读速度不快,但很认真,表情也始终平静,只偶尔舔了舔嘴唇。
艾莉森紧张地屏住呼吸,特蕾莎安静地站在华楞定身侧。
读完信,格兰特沉默了片刻,将信轻轻收好,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略显腼腆地笑了笑:“玛格丽特副科长……她是不是已经提前看过这封信了?”
华楞定,特蕾莎,以及艾莉森都点了点头。
格兰特会长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她就喜欢这样……不过,既然她已经核实过,并且允许艾莉森科长带你们来见我,想必……刚才鉴定科的动静,也与此有关吧?”
“是……是的!”艾莉森因为忙急忙慌而有些支支吾吾的,“那个……声音那么大是因为……仪器……坏……坏了……”
“好了,不必详细汇报了,”格兰特温和地打断她,揉了揉眉心,“毕竟是能一己之力讨伐钢铁龙的天才,我能理解,维修费用我会处理,艾莉森科长,你先回去整理数据吧。”
“是!会长!”艾莉森如蒙大赦,抱着记录板飞快地离开了。
格兰特将目光重新投向华楞定和特蕾莎,脸上带着些许歉意:“初来乍到,就让你们经历了这些,想必二位是第一次来帝都,让我带你们参观一下公会附近的纪念公园,如何?”
阴天,乌云密布。
纪念公园绿树成荫,小径洁净,最显眼的便是中心区域的七尊雕像,其中六尊雕刻着勇者与五名勇士的英姿,而最后一尊则轮廓模糊,象征着许许多多无名英雄的虚位。
第一次以这种方式看自己的父亲,华楞定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当人们走过,口中纷飞着有关他父亲和其同伴的种种时,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无法融入这些无法理解的一个个小世界。
若是让自己想象菲利普先生拯救了世界,缔造了和平,似乎更加合理一些,因为自己和菲利普先生足够陌生,但有关父亲的,他却总是心生一种落差,仿佛自己若是承认父亲是个英雄,自己就会失去什么似的。
“怎么了?”特蕾莎问。
“没什么。”华楞定回答。
特蕾莎攒着自己的手腕,传来柔软的温热,他没再想这些了。
“过几天,公会就会组织像你们这样优秀的新人一同探索前魔王领了,在此之前,有什么疑惑都可以找我,”格兰特语气相当温和,“嗯……或者我的下属们。”
他在公园入口旁的咖啡摊买了三大杯热气腾腾的拿铁,将其中两杯递给华楞定和特蕾莎:“这里的拿铁很不错,奶泡绵密,能驱散帝都的些许寒意,而且还送纪念硬币。”
“谢谢。”
“谢谢。”
华楞定和特蕾莎异口同声道。
“说起来,从刚才就一直很想问……华楞定先生,您的头发一直拖在地上……”格兰特确实很在意,否则他只会一声不吭,“嗯……还好吗?”
“哦,这个吗?”华楞定摇了摇头,一对马尾也随之晃了晃,“怎么说呢,习惯了。”
三人捧着温热的纸杯,沿着小径漫步,咖啡的醇香在微冷的空气中弥漫。
“很好喝的,”特蕾莎抬头,面向身旁华楞定的面庞,“喝一口试试吧。”
“嗯。”
华楞定将信将疑地轻轻往嘴中灌下一些拿铁。
首先是绵密微甜的奶泡,轻柔地抚过唇舌,紧接着,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丝隐约的苦涩,但那苦味迅速被浓郁的奶香,和一股令人愉悦的醇厚香气所包裹并中和。
一种温暖踏实的感觉,从胃里缓缓扩散至全身,驱散了十一月的寒意。
他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又喝了一口,这次更大一些,那丝苦涩变得清晰,却奇异地与香甜达成了平衡,形成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丰富层次。
“怎么样?”特蕾莎问道。
华楞定看着手中质朴的纸杯,感受着舌尖残留的余韵:“……很好喝。”
“哈哈。”
特蕾莎笑了笑。
在一处能望见所有雕像的安静角落,格兰特放缓脚步,轻轻啜了一口咖啡,目光落在特蕾莎低垂的兜帽上,语气依旧温和:“特蕾莎小姐……关于灾眼的传闻,我略有耳闻。”
特蕾莎转过头去,微微一笑:“依你所见,我是什么人呢?”
“如果您是坏人,”格兰特同样回以一个微笑,“我早就举报你了。”
“哼哼……说得好,大叔。”
格兰特像是回避眼神交流似的别开眼神:“我不认为诅咒魔法就一定代表灾厄,在规范的保护下,诅咒魔法也能为人所利用。”
“诅咒魔法?”华楞定对这个概念很是陌生,“那是什么?祝福魔法的对立概念吗?”
格兰特稍微想了想再回答:“嗯……可以这么说,相比起可以说是纯粹正收益的祝福魔法,诅咒魔法也能带来强大的效果,但往往代价都很沉重,以及,一般来说,祝福魔法是生来就有,诅咒魔法则多是后天产生的。”
特蕾莎补充道:“在多年前的人魔战争期间,就产生了许多的诅咒魔法者,这些人在战后的安置工作,格兰特会长先生可出了很大的力呢。”
格兰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过誉了,特蕾莎女士。”
而特蕾莎带着一点恶趣味,继续调侃这个不善言辞的会长大叔:“怎么会,这片阳光下的和平可是你们奋斗出来的。”
“说起来,你们是菲利普推荐来的,”格兰特似乎想转移话题,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远处菲利普的雕像,“菲利普的父亲,巴顿先生,战争期间也曾是公会的成员,我们算是……共事过一段时间。”
格兰特的语气依旧温和,但用词略显斟酌。
华楞定看向他:“印象如何?他和我见面的时候一句话也没说。”
格兰特轻轻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丝略带无奈的腼腆笑容:“这样啊?巴顿先生……是位非常强大的狂战士,作风……十分豪迈直接,对于处理文书工作和遵守公会规章……嗯,我们当时的看法,不太一样。”
他说得委婉,但那份印象不算太好的意思,已在不言中。
特蕾莎轻笑一声,兜帽微颤:“能想象。”
“不过,菲利普倒是和他父亲很不一样,”格兰特感慨道,“更稳重,也更能理解……嗯,理解不善战斗的人的想法,他能推荐你们来,我很高兴。”
特蕾莎轻轻晃了晃华楞定的手腕:“别看格兰特会长先生这样,他以前可是个声名远扬的将军。”
“这样啊……”
“当年勇武而已,我已经不做将军很多年了,”格兰特说着,抬头又喝了一口拿铁,但此时,一点雨滴飘在他的鼻尖上,“哎哟,开始飘雨点了,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