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偌祢蜷在冰冷的兽皮里,脑子乱得像塞了一团被猫抓过的羊毛线。
走?不走?两个念头在她脑子里疯狂打架,打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就在她愁肠百结,手指头快把兽皮抠出个洞的时候,床上那位“大爷”猛地打了个响亮的鼾,然后…停了。
琪竹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动作利索得跟他刚才睡死过去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揉了揉眼睛,又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一副刚睡醒的迷糊样。
他打着哈欠,目光没啥焦点地在简陋的屋子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角落里几个空荡荡的柳条筐上。
“操!”他突然一拍大腿,声音带着点懊恼,“差点给忘了!老子的菜地!”
米偌祢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又往墙角缩了缩,冰蓝色的眼睛警惕地看着他。
琪竹压根没看她,嘴里嘟嘟囔囔:“半天没浇水了…那几颗水灵灵的嫩白菜可别蔫吧了…还有刚爬藤的瓜秧子…”
他念叨着,像想起了什么宝贝疙瘩,急吼吼地跳下床,踢踏着他那双沾满泥巴的破布鞋,“吱呀”一声拉开那扇破木板门,大步流星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像是才想起屋里还有个大活人,脚步顿住,回头瞟了一眼缩在床角、裹得跟粽子似的米偌祢,语气依旧随意得像在说“我出去放个风”:
“你琢磨你的。老子去瞅瞅菜地,顺便…嗯…给你摘个新鲜的瓜回来尝尝?”
他说完,也没等米偌祢有啥反应(她也不可能给他反应),身影一晃,就消失在门口熹微的晨光里。
破屋里又恢复了寂静。
米偌祢僵硬地坐在那里,足足愣了有小半盏茶的功夫。
菜地?!
瓜?!
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一个光怪陆离、逻辑死绝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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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点点过去。山谷里的光线从清晨的灰白,慢慢过渡到上午的清亮,又从清亮转到斜阳西沉的昏黄暖光。破窗纸外漏进来的光斑在地上缓慢移动。
琪竹一去就是大半天!人影都没见一个!
米偌祢饿得前胸贴后背,胃里火烧火燎的。从被打落凡尘到现在,她就没正经吃过一顿饱饭,昨晚到现在更是粒米未进。
饥饿感如同跗骨之蛆,一点点啃噬着她的理智和那点仅存的仙家矜持。
更要命的是,她裹着的那张兽皮,琪竹的汗味混着尘土山林气,一个劲儿往她鼻子里钻。她挣扎了许久,终究抵不过生理的本能和那股子难以忍受的异味。
逃跑的事…再议!
至少…得先填饱肚子!换身干净衣服!总不能饿死在这儿或者被自己的味儿熏死吧?!
米偌祢咬着牙,忍着浑身的酸痛和虚弱,慢慢从硬板床上挪了下来。双脚沾地的时候还有点飘。
她裹紧兽皮,像个幽灵一样,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挪到门口,扒着破门板往外张望。
山谷里静悄悄的,只有溪水流淌的潺潺声和远处几声清脆的鸟啼。夕阳的金辉洒在溪水对面的平整土地上——那就是琪竹宝贝的菜地?
米偌祢眯着眼仔细瞧了瞧。
几垄地倒是拾掇得挺整齐,绿油油的菜叶子看着确实水灵。
旁边还搭了个简陋的竹架子,上面爬着几根细嫩的藤蔓,挂着几个刚结出来、毛茸茸的小瓜蛋子…
噗!
米偌祢差点没绷住。
就为了这么几个小瓜蛋子…跑了大半天?! 那混蛋果然脑子不正常!
她目光扫过菜地旁边的小溪,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山谷,心里那点逃跑的念头又有点压抑不住地冒头。
外面似乎…很安静?也许那混蛋被什么野兽绊住了?或者…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定住了。
在屋旁不远处一棵歪脖子老树的树荫下,琪竹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块还算平整的大石头上!
一条腿曲着,另一条腿随意地搭在上面,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悠闲得不得了!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把他那身破布衣服也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他嘴里叼着一根细细的草茎,正百无聊赖地嚼着,眼睛半眯着,望着天边被染成橘红色的晚霞发呆。
那副懒散闲适的模样,跟米偌祢脑子里紧绷的弦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原来他早就回来了!根本就没去管什么瓜秧子!就是故意在树底下躺着!把她一个人晾在破屋里饿了大半天!
一股无名火“噌”地就窜上了米偌祢的心头!比饿得胃疼还让她难受!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他就是想看她笑话!想让她饿得受不了去求他!
愤怒和委屈瞬间压倒了饥饿和恐惧!米偌祢深吸一口气,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裹紧兽皮,迈开还有些虚软的腿,径直走出了破屋!
脚步声惊动了石头上的咸鱼。
琪竹慢悠悠地转过头,叼着草茎,嘴里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米偌祢走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夕阳的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得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格外剔透,也格外倔强。
她抿了抿唇,喉咙因为久未说话还有些干涩发紧,声音带着点怯生生的沙哑,却又透着股豁出去的劲儿:
“…那个…” 她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目光飞快地扫过琪竹那张欠揍的脸,又迅速垂下,盯着自己踩着枯草的脚尖,“你…你饿不饿?”
琪竹叼着草茎的动作顿了顿,眼神里那点戏谑褪去,多了几分真实的讶异。
他歪着头,上下打量着米偌祢,像是第一次认真看她。夕阳的暖光给她清冷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边儿,银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散在肩头,裹着粗糙的兽皮,显得格外可怜,又 带着一种奇异的…烟火气?
他嚼了嚼嘴里的草茎,把那股子涩味儿咽下去,声音依旧懒洋洋的,没什么波澜:
“还好吧。” 他含糊地应了一句,目光却依旧停留在米偌祢低垂的睫毛上。
米偌祢的手指在兽皮下悄悄攥紧了衣角。还好吧?那就是饿!
她猛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睛直视着琪竹,那股子倔劲儿又上来了,声音也清晰了一点:
“我…我以前小时候,学过烧饭。”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屋里有米…有菜…我去做点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