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少女拖着连接彼此的铁链，在街道上乱窜。
四周都是层层叠叠的棚屋，糟糕的环境与气味让维尔娜不禁皱起了眉。
“...水”她舔了舔干裂的上唇，声音有点沙哑。
很难不后悔刚才激动的行径，消耗了体内最后一点点水分。
可街道的两侧，像她们这样的人比比皆是，许多面色麻木的人或靠在墙角，或横在巷中，目光中尽是空洞与绝望。
靠近南面的广场上，有一个公用的取水点，待卡希坦西娅她们来到时，这里早已排着不短的队伍。
“那边”她赶紧拉起维尔娜的手腕，靠了过去。
与门口那时一样，站在人群后头，等待队伍缓慢前行。
轮到她们时，终于看见这个满脸不耐烦的壮汉。他手上握着短刀，居然只是为了看守这条脏兮兮的水龙头。
“水，一枚联邦金币一壶”
联邦金币...又是钱。卡希坦西娅的心沉了下去，她无法想象连最基本的生水都需要昂贵的货币，她们身无分文。
“大叔，我们刚进城，能不能...”维尔娜怯生生地开口哀求。
“没钱？滚滚滚！别挡着后面的人”
嗤笑一声，像赶苍蝇一样挥手，壮汉手里的短刀将她们彻底赶走。
卡希坦西娅抿紧嘴唇，没有纠缠，她拉着维尔娜退到一边。
这卑微的期望其实早在城中路上就已破灭，她可不相信这世间有免费的面饼，哪里都一样，水大概也一样。
正因如此，她才如此好奇。
为何这偌大的所谓的城市，比起卡希坦西娅前世所待过的任何一个难民窟还要凄凉，阿非利加以南的茹毛饮血都远比这美好。
“走吧...总会有方法的”
她带着维尔娜沿着街道往北而去，也不期望身旁这个无辜的女孩能说出多少有用的情报，看样子她也只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
更何况，她的状态也不比自己好上多少。
漫无目的地寻找施舍已行不通，卡希坦西娅只得凭借自己的直觉朝着城市更深处走去。
她这回的目标很明确：找到能让她们用“劳力”换得生存资源的地方。
终于，她们走进了一条相对干净的街道，只一墙之隔，里面却是林立板正的混凝土楼筑。
四周也许还有像她们一样的难民，但都不敢像外面那般猖獗。
一些身上带着疤痕的人，背挂着自己的武器，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大声喧哗。
空气中弥漫着稍上层人士独有的劣质酒精的味道，让两人步伐有些晃悠。
“这里是...”
“说不定这才是城市核心之内的范围”
与卡希坦西娅记忆中的那些城市十分相近，城市的外围划属贫民窟，好统一容纳并分割难民。
突然，她的脚步停了下来，把一直看呆朝前走的维尔娜绊了一跤。
“呜哇！怎...怎么了，你在看什么呢！”
“抱歉”
在她们侧身旁，宽大的酒馆门面之前扬着联邦的蓝黑旗帜，那些看起来像是冒险者的人更多都聚集在这附近。
门楣上悬挂着一面斑驳的盾形徽章，夹在其下的招牌用红色的油漆歪歪扭扭地写着：有活就干，有钱就赚！中心城佣兵协会分部。
“佣兵协会？”卡希坦西娅低声念出牌子上的字，微微眯起了眼。
也许与她所知的佣兵差不多，至少应该就是那种为钱卖命的刀口舔血之徒...
“这个，真的要进去吗？”
维尔娜小跑两步，紧张地抓住卡希坦西娅的袍袖。
她知道那些携带武器大声谈笑的人是做什么的。鱼蛇混杂，有钱什么都干，但怎么想这种活都不应该是她们两个小姑娘能掰得动的。
“至少，进去找点水吧”
卡希坦西娅轻叹一声，踮脚揉了揉维尔娜的脑袋。
就算最后真的要这么做，她也不过是重操旧业罢了吧，大不了，就靠她自己动手就是了。
拉起维尔娜的手，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门内的喧嚣与热情随之扑面而来。
宽敞的大厅里灯火通明，烟雾缭绕。
粗糙的木桌旁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衣着防弹衣、西装、便装甚至自制皮甲，武器更是五花八门。
“欢迎两位...诶！是...两位小小姐？呃...佣兵服务请上二楼”
门口接待处的年轻办事员显然有些措手不及，他看着眼前两个面容稚嫩的少女，差点没反应过来。
城里的人们总说，大人物们家的孩子总爱到处乱折腾来着...呃，就算是脚链什么的也说不定只是在玩角色扮演呢。
“嗯，我们其实不是来发委托的，只是想找到活儿”
然而卡希坦西娅的话还是让她再一次震惊了，心中不止一次默叹这些贵族小姑娘都玩那么狠的吗？
“哈啊，这样啊...”
接待小姐勉强维持着职业笑容，秉持着顾客至上的职业精神，引着两人穿过喧闹的大厅，走向侧面一道相对安静的楼梯。
“佣兵注册和任务接洽都在二楼，请跟我来”
二楼的环境比一楼稍好，烟雾淡了些，人也少了许多。
一条铺着旧地毯的走廊两侧是几扇紧闭的金属门，长廊两侧有着许多特制的房间，许多摄像头和电子器械遍布在角落与柜台。
卡希坦西娅好奇地四处观望，看着那些能自动发亮的铁壳板子，满脑袋问号。
“部长，有新人要注册佣兵”
“请进吧”一个略显沙哑的女声隔着虚掩的房门传出。
推开门，房间不大，陈设比起外面反而更简单。
一张金属办公桌，几张看起来相当柔软的沙发，墙壁是干净的白色。
穿着深色制服的中年女人正坐在桌后，手指在一块发光的平板屏幕上左右滑动。
她抬起头，目光瞥向两位少女脚上的铁链，眼里毫无意外。
“果然是新面孔，不过是两位可爱的小姑娘。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中心城佣兵分部的部长尤雯，隶属于联邦军部旗下...请问两位是打算注册佣兵？”
“是，我们打算在这里定居一小段时间”
卡希坦西娅和维尔娜在那张沙发上坐下，同时接过接待小姐递来的两杯清水。
她们的喉咙都要冒烟了，换句话说再晚一些都要脱水了。但残存的礼仪让她们克制着没有牛饮，只是小口小口地啄着纸杯中的水。
办公桌后的女人，将平板稍稍放下，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们。
做她们这一行的，向来并不急于推进流程，往往只是在观察，无论是遵从联邦的安全条例还是遵从她们自己本心的愉悦。
“那当然是可以，只要有胆识踏出堡垒的安全区，都可以成为协会的佣兵。按照常规的协议，除了任务成功与否的评价以及战利品回收以外，不会掺和主雇之间的任务内容”
一边解释着佣兵协会的界线，尤雯部长将平板轻轻推向她们。
致意让她们在上面填上自己的信息。
姓名、年龄、原属聚居地、能力...
这可就难倒了咱的罗马乡里人小卡希坦西娅，她面对这个发光的板子几乎手足无措。
“嘛~小卡，我来教你！”
维尔娜接过平板，挤着卡希坦西娅的柔肩，在她的面前轻轻点戳着光滑的屏幕。
其上的界面与她所见过的任何象形文字都不同，在她看着维尔娜一步步操作之时，心中也奇异地变得清明。
这具身体残留的本能，正在辅佐她，试图去学习这超越时代的新奇玩意儿。
她试着输入了“卡希坦西娅”...至于代号？她一时回想起自己成功施展了远超前世的火焰法术，一个词汇浮上心头。
就叫“魔女”吧！
紧随其后，维尔娜也跟着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但她没有填上借以遮掩的代号。
出乎卡希坦西娅的意料之外，她像出逃那时一样，屁颠屁颠地跟着自己走上这一条未知的路。
明明知道，雇佣兵可是个刀口舔血的活儿。
“年龄呢，年龄~小卡！”
“啊？呃...”
年龄嘛~总不能说自己已是三十有四的军术士大叔吧！
“十...十五”
照着自己的身高与面容，卡希坦西娅随口报了个数，但实际上身为魔女的自己到底年方几何她也并不清楚。
“诶，好小！”维尔娜一脸惊讶。
虽然从那张软乎乎的脸上看，她早该知晓这孩子的年龄还很小，但当本人说出口时，卡希坦西娅随口说说的年龄还是让她惊了一刹。
“才不小！！”
身为罗马勇士的决心让她不能无视这两个字，好小？哪里小！才不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