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侦探事务所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夏佐坐在办公桌前,刚刚合上那份关于“暗夜之歌”剧团的最终案件报告。
郑八方对全部罪行供认不讳——这个沉醉于自我剧本的导演,先利用林凡的仇恨作为故事主线,再收买阿杰的技术完成诡计,最终计划清除所有知情者,独吞剧团财产构建他的“艺术殿堂”。
林雅因恐惧作了伪证,苏晓决定放下仇恨接受心理治疗,阿杰虽保住性命却面临漫长康复。夏佐将案卷放入档案柜,清脆的合拢声为这个案子画上句点。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攘的人流。这个案子让他明白,最可怕的从来不是哥特故事里的妖魔鬼怪,而是人类心中那些被精心包装的恶意。
就在这时,桌上的老式电话突然响起,执着的铃声打破了宁静。
夏佐没有立刻接听。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按下免提键:“您好,这里是夏佐侦探事务所。”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后传来一个异常虚弱却带着奇异亢奋的年轻男声:“夏佐先生……我叫江梓蘭,‘异闻录’新闻社的。我遇到了一件……常规逻辑可能不太好解释的事。”
他的背景音里有纸张翻动和电子仪器的嘀嗒声。
“三天前,一张婚礼请柬凭空出现在我反锁的公寓卧室的枕头底下。邀请我去‘镜宅’,就在明晚朔月之夜。”他的语气带着调查记者特有的严谨,“我查过了,‘镜宅’是西郊废弃了十五年的别墅,近三十年有三起记录在案的失踪案,都发生在朔月夜,而且每位失踪者都自称收到过类似请柬。”
一阵刺耳的电磁干扰噪音突然从听筒里传出,持续三秒后戛然而止。
“刚才……是EMF探测器靠近请柬时的反应。”江梓蘭的声音重新变得清晰,“读数爆表了。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但我社的宗旨就是调查都市中‘灵异浓度’超标的真实事件。
这件事无论背后是人在搞鬼,还是涉及无法解释的力量,都需要弄清真相。”
他轻轻咳了一声,声音更加虚弱:“佣金方面请放心。而且,我相信刚刚经历过剧团事件的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有时最可怕的并非怪力乱神,而是人心在利用怪力乱神。”
窗外阳光依旧明媚,但电话那头的信息,却仿佛将一丝来自“镜宅”的阴冷气息带进了事务所。
夏佐的目光投向城市远方,那里有无数个正在上演悲欢离合的“舞台”。阳光映在他眼中,沉淀下过往的阴霾,燃起坚定的微光。
无论下一个舞台在哪里,无论剧本如何离奇,他都已经准备好,再次走上前去,亲手揭开那些华丽面具下的真相。
“镜宅……”他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新的帷幕已缓缓拉开。
江梓蘭的叙述在电话挂断后,依然在事务所里留下无形的涟漪。
夏佐保持着按在免提键上的姿势,指尖能感受到塑料外壳传来的细微震动余韵。
EMF探测器的尖啸、记者虚弱却亢奋的语调、还有“镜宅”这个地名……像几块形状怪异的拼图,悬浮在午后阳光弥漫的空气里。
他转身,从档案柜底层抽出一个很少动用的特殊文件夹,标签上简单写着“异常事件-待核实”。
翻开活页夹,他的手指在索引区滑动,最终停在“都市传说/地点”分类下。
关于“镜宅”的记录比他预想的还要稀少,只有几条剪报和打印的论坛帖子片段,时间跨度却长达数十年。
最早的一条来自三十年前的《晚邮报》社会版角落,报道了富商镜某在其西郊别墅内神秘死亡,死因最终以“意外”结案,别墅自此荒废。
值得注意的是,报道中提到现场“所有镜面均被黑布覆盖”。
一条十五年前的网络论坛帖子截图,发帖人声称在镜宅附近探险时,听到宅内传来“像是很多人同时在低声说话”的声音,并附上一张模糊的夜景照片,别墅二楼某个窗口似乎有微弱的、摇曳的光亮。
最新的一条是两年前的警方简报摘要,提及一名大学生在镜宅附近失踪,搜救无果,备注栏里只有简单的“排除他杀可能,案件悬置”。
确实如江梓蘭所说,与镜宅相关的失踪记录都透着诡异,而且时间点都巧妙地与“朔月”联系在一起。
夏佐拿起铅笔,在便签纸上写下几个关键词:镜宅、朔月、请柬、失踪、覆盖的镜子。
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指向性过于明确,几乎像是某种刻意营造的仪式感。是模仿犯罪?还是……某种更古老的、被重新激活的规则?
他打开电脑,快速搜索“异闻录新闻社”和“江梓蘭”。结果显示这是一个规模极小的独立媒体,专注于调查超自然现象和都市传说,在特定圈子里有一定口碑,以报道严谨(尽管题材离奇)著称。
江梓蘭是其创始人之一,最近几个月确实没有更新动态。
那个EMF反应……如果是伪造,需要相当专业的技术和设备。
一个独立记者,有必要为了一个报道做到这种地步吗?除非,他相信那是真的,或者,他遇到了不得不相信的情况。
夏佐的目光再次落回便签纸上的“镜宅”。西郊,废弃十五年。一个绝佳的、不受打扰的“舞台”。而“婚礼请柬”……这更像是一个充满象征意义的邀请,或者说,一个陷阱。
他想起郑八方在控制室里那双狂热的眼睛,想起他关于“新生”和“艺术殿堂”的宣言。
人心的恶意可以伪装成任何形态,有时是戏剧的荣光,有时,也可能披上神秘仪式的外衣。
电话里江梓蘭的声音虽然虚弱,但逻辑清晰,带着一种濒临极限却强自镇定的探究欲。
他不像是在撒谎,更像是一个已经半只脚踏入泥沼、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人。
风险显而易见。一个被都市传说和失踪案缠绕的地点,一个来历不明的请柬,一个背景复杂的委托人。
但正是这种层层包裹的迷雾,以及江梓蘭最后那句精准的提醒——“人心在利用怪力乱神”,触动了他。
夏佐拿起桌上的钢笔,在便签纸的空白处利落地写下:
接受委托。
目标:查明“镜宅婚礼请柬”真相。
性质:潜在模仿犯罪或仪式性案件。
重点:辨明人为操纵与异常现象。
他放下笔,拨通了江梓蘭留下的号码。
“江先生,委托我接了。我需要亲眼看看那张请柬,以及,详细了解一下你收到它前后发生的所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