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的哨声像是救赎的号角，终于结束了这节对风见堇而言堪比酷刑的课程。
阳光炙烤着塑胶跑道，空气里弥漫着汗水和青春躁动的气息。她感觉自己的双腿像是两根软绵绵的面条，肺部火辣辣地疼，几乎要扶着旁边的单杠才能站稳。
林晚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只是额角出了层薄汗，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亮得惊人。她几步蹦到堇面前，毫不客气地一把抱住堇汗湿的胳膊，整个人几乎挂在她身上。
“啊啊啊热死了热死了！跑完好想冲个凉水澡啊！”林晚把滚烫的脸颊贴在堇微凉的皮肤上，发出满足的喟叹，随即抬起头，眼睛眨巴着，用一种天真又理所当然的语气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小堇！等会儿一起去浴室吧！我帮你搓背！”
“噗——咳！咳咳！”风见堇一口气没喘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她猛地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林晚那张写满“快答应我”的灿烂笑脸，血液“嗡”的一声全冲上了头顶。
一、一起洗澡？！搓背？！
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堇就觉得自己的CPU要烧毁了。蒸汽氤氲的密闭空间，赤裸相对……林晚那精力过剩的手在自己身上……
停！不能再想下去了！
“不、不行！绝对不行！”堇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声音都变了调，试图把胳膊从林晚的怀抱里抽出来，可惜徒劳无功。
“为什么不行嘛！”林晚嘟起嘴，抱得更紧了，“我们都是女孩子呀！而且好朋友一起洗澡很正常吧！还可以互相帮忙擦不到的地方呢！放心了，我又不会嘲笑你的啦，小小的也可爱啦~”她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这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介入了这场单方面的“邀请”。
“晚晚，别胡闹。”
夏玥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刚刚结束一轮额外的拉伸，气息平稳，连校服领口都依旧一丝不苟。她淡淡地瞥了林晚一眼，目光随即落在脸色爆红、惊慌失措的堇身上。
“堇会不方便。”夏玥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林晚立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了：“哪里不方便了！阿玥你就是想独占小堇！上次去电玩城也是，你就知道拉着小堇的手！”
夏玥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冷静的光：“那是必要的指导。而且，一起洗澡这种过于亲密的行为，需要尊重堇本人的意愿。”她特意加重了“过于亲密”四个字。
“哼！说得冠冕堂皇！你就是嫉妒我可以和小堇更亲近！”林晚不服气地反驳，抱着堇胳膊的手箍得更紧了，像是在宣示主权。
夏玥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声音也沉了几分：“晚晚，注意你的言辞。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避免给堇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事实就是你也想和小堇一起洗吧！装什么正经！”
“我没有你那么……随心所欲。”
“你就是有！”
“无理取闹。”
……
风见堇夹在中间，听着两位（前）魔法少女为了“要不要和她一起洗澡”这种离谱的问题，从互相指责逐渐升级到近乎幼稚的争吵，感觉整个世界观都在崩塌。
周围还有其他没离开操场的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让她恨不得当场挖个地缝钻进去。
“够了！” 在羞耻心和社死恐惧的双重压迫下，堇几乎是带着哭腔喊了出来。
争吵声戛然而止。夏玥和林晚同时看向她。
堇绝望地闭上眼睛，破罐子破摔地吼道：“别吵了！一起……一起去总行了吧！”
一瞬间，世界安静了。
林晚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探照灯：“真的吗？小堇你答应啦？！”
夏玥也明显愣了一下，看着堇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唇角微微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认。
于是，五分钟后，风见堇就像一只被押赴刑场的羔羊，浑浑噩噩地被夏玥和林晚一左一右“护送”到了学校那间不算太大的公共浴室隔间里。
“咔哒。”隔间的门被林晚反手锁上。
狭小的空间里，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微妙和凝滞。花洒冰冷的金属头沉默地对着她们，空气中还残留着上一个使用者留下的淡淡沐浴露香气。
三个人，面面相觑。
谁也没动。
刚才在外面争吵的气势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林晚难得地露出了一点局促的表情，手指绞着衣角。夏玥则微微别开视线，耳根似乎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风见堇更是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她刚才到底为什么会说出“一起去”这种蠢话？！现在该怎么办？脱衣服吗？先脱哪件？当着她们的面？！
诡异的沉默在弥漫。只有隔间外隐约传来的其他学生的嬉笑声和水流声，更衬托出此处的死寂。
“那个……”林晚终于忍不住，小声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谁先洗？”
问题一出，气氛更加抽象了。
夏玥清了清嗓子，试图维持镇定：“按顺序来就好。堇先……”
“不行！”林晚立刻反对，“小堇先洗了我们洗什么？而且说好一起的！”
“一起洗的前提是轮流使用花洒，或者……”夏玥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有其他合理的洗浴方式。”
“可是这里只有一个花洒头啊！”林晚指出了关键问题。
三个人，一个花洒。
风见堇看着那个孤零零的、注定无法同时满足三个人需求的金属喷头，内心充满了荒诞感。
所以，她们刚才在外面争得面红耳赤，就是为了进来之后，发现根本没法实现“一起洗”这个目标吗？
这就好比两个人争一瓶水，吵到最后决定共享，却发现瓶盖拧不开一样抽象。
“要不……”堇弱弱地提议，带着最后的求生欲，“……我还是出去吧？你们先洗？”
“不行！”这一次，夏玥和林晚异口同声地拒绝，目光同时锁定在她身上。
堇瞬间噤声。
最终，在一种极其诡异和尴尬的氛围中，达成了史上最抽象的共浴方案：
风见堇站在花洒下，用最快的速度冲洗身体，全程低着头，不敢看旁边的两人，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夏玥和林晚则一左一右站在稍远一点的干区，背对着彼此（也勉强算是背对着堇），像是在进行某种沉默的站岗。
没有嬉笑，没有打闹，没有想象中的“互相搓背”。只有哗啦啦的水声，和三个僵硬得像雕塑一样的人影。
堇胡乱地冲着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大概是她两辈子加起来，度过的最漫长、最羞耻、最莫名其妙的五分钟。
当她终于关掉水龙头，用颤抖的手拿起毛巾时，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精疲力尽的仗。
而这场抽象浴室闹剧的结局是——三个人都洗了澡（虽然方式各异），但又好像都没真正体验到“一起洗澡”的乐趣（如果那算乐趣的话）。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再也没有人提起过“一起洗澡”这个提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