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见堇的“摆烂”生涯,就这么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进行着。
她逐渐习惯了夏玥不动声色的掌控和林晚热情过度的黏腻,甚至开始能从这种被“圈养”的状态中品出一点安全感来——如果忽略掉那随时可能被“净化”的潜在威胁的话。
但这份平衡终究还是没有持续太久。
鱼念念是美术社的一年级后辈,她个子小小的,留着乖巧的黑色侧马尾,说话声音总是细细软软的,像怕惊扰了谁。
画画时尤其安静,常常一个人坐在画室角落,对着画板一坐就是一下午,身影单薄得让人心生怜惜。她的画作总带着一种朦胧的灰蓝色调,笔触却异常细腻,勾勒出某种压抑又绚烂的内心世界。
风见堇在她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刚转生时,那种小心翼翼、试图融入却总是格格不入的影子。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让她忍不住对鱼念念多了几分照顾。
会在她忘记带画具时主动分享,会在她被其他社员无意间忽略时帮她解围,偶尔也会夸赞几句她笔下那些看似灰暗却充满奇异张力的画作。
鱼念念似乎也很依赖堇这位“温柔又有些忧郁”的前辈。每次堇来社团,她那双总是像蒙着一层水雾的大眼睛就会微微亮起来,轻声细语地和堇讨论画技,或者只是安静地待在一边。
这种单纯的、不带任何胁迫意味的亲近,让被夏玥和林晚“高压管控”的风见堇感到难得的放松和……片刻的喘息。
这让风见堇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威胁与胁迫的“被需要”感,极大地满足了她那在夏玥和林晚面前被碾压成渣的、微妙的“前辈”自尊心。
然而,这种平静最近被打破了。
自从堇“彻底老实”后,夏玥和林晚对她的“看管”在形式上似乎宽松了些,允许她参加社团活动,但实质上的掌控却更加无孔不入。
放学后的社团活动时间被严格限制,经常是堇刚在画室调好颜料,林晚催促“回家打游戏”的消息就发了过来,或者夏玥会准时出现在美术社门口,用一句不容置疑的“有份文件需要你帮忙核对”就将人带走。
堇去美术社的次数明显减少了,即使去了,也常常心不在焉,时不时要看手机回复消息,或者因为前一天晚上被林晚当成抱枕导致睡眠不足而眼下发青,哈欠连天。
鱼念念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你……你最近都不怎么来社团了。”鱼念念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是……是嫌弃我太笨,教起来太麻烦了吗?”
“怎么会!”堇连忙否认,看着后辈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顿时充满了负罪感,“是我最近……有点私事,比较忙。绝对不是你的问题,念念你很聪明的!”
“真的吗?”鱼念念抬起头,大眼睛里水光潋滟,直直地望着堇。
“当然是真的!”堇保证道,同时心里对林晚的催促又多了几分烦躁。
“那……那为了证明堇前辈没有讨厌我……”鱼念念忽然往前凑近一小步,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怯生生的、却又异常执拗的意味,“今天……今天能不能多陪我一会?就一会儿……或者……让我抱一下?”
又是抱一下?
风见堇条件反射地头皮一紧,但看着鱼念念那纯粹是出于不安和渴望被认可的眼神,又很快放松下来。这跟夏玥和林晚那种带着威胁和掌控欲的拥抱完全不同,这只是后辈单纯的、寻求安慰的举动而已。
“好吧,就一下下哦。”堇笑了笑,主动张开了手臂,用一种前辈安抚后辈的姿态。
鱼念念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落入了星辰。她立刻扑进了堇的怀里,手臂环住堇的腰,脸颊埋在她的肩窝处,轻轻地蹭了蹭。
“堇前辈……身上好香……”她闷闷地说,声音带着满足的喟叹。
堇失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好了,只是个拥抱而已。我现在真的得走了,下次社团活动我一定准时来,好不好?”
鱼念念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乖巧地点点头:“嗯!说好了哦,前辈!”
离开社团活动室,风见堇并没有把这个小插曲太放在心上。只当是敏感后辈缺乏安全感的一次寻常撒娇。
然而,从那天起,鱼念念似乎找到了某种“合理”的亲近方式。
一堇刚在画板前坐下,鱼念念就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走了过来,声音依旧软糯,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持:“堇前辈,给你。看你好像很疲惫的样子……”
“谢谢念念。”堇确实有些精神不济,接过杯子,触感是恰到好处的温热。
她喝了一口,是清香微甜的茉莉奶绿,三分糖,正是她偏好的口味。她有些讶异,“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鱼念念微微红了脸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小声说:“我……我观察前辈很久了。您每次去小卖部,好像都会选这个……” 她的语气带着一点小小的得意,又混杂着羞怯。
堇心里掠过一丝微妙的异样,但很快被那口温热的奶茶抚平,只觉得这后辈真是细心又体贴。
然而,鱼念念接下来的举动让她愣住了。只见女孩忽然凑近,拿出一张干净的纸巾,动作极其轻柔地擦过堇的嘴角,语气带着天然的关切:“前辈,沾到一点奶盖了。”
她的指尖带着淡淡的松节油和颜料清冽的气息。距离近得堇能看清她白皙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和那双近看之下更加水光潋滟、此刻盛满了纯粹关心的眼眸。
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让堇身体微微一僵,但想到对方只是个心思细腻、可能有些过于依赖自己的后辈,便又压下了那瞬间的不适,笑着道了谢。
但是不对劲的却愈来愈多了,倒不如说有点过于频繁了。
她会“不小心”拿错画笔,冰凉的手指轻轻擦过堇的手背,然后像被烫到一样飞快缩回,红着耳根连声道歉,眼神却偷偷瞟着堇的反应。
她会在堇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橡皮时,恰好也蹲下身,两人的发丝在空气中短暂交缠,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鱼念念的、带着点潮湿画室和淡淡馨香的气息。
她会在画室只剩她们两人时,悄悄将画架挪到离堇更近的位置,整理画具时,膝盖或手臂会“无意间”与堇产生短暂的、若有似无的碰触。
她会以“请教问题”为由,在堇讲解时,身体靠得极近,发丝几乎要蹭到堇的脸颊,呼吸也若有若无地拂过。
虽然,比起夏玥和林晚那种级别的“亲密要求”,鱼念念的这些举动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纯情得不能再纯情。
但渐渐地,她再怎么也能品出来点不对劲来了,这真的……只是后辈对前辈的依赖吗?
怎么感觉……这黏糊糊的套路,隐隐透着点……熟悉的、属于魔法少女的……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劲儿?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风见堇自己都觉得荒谬。鱼念念怎么可能是魔法少女?她那么弱小,那么怯懦,和自己“转生弱鸡魔女”的人设简直完美契合,是同类的气息!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是被夏玥和林晚折腾出ptsd了。她甩甩头,把这点疑虑压了下去。
直到那个夕阳沉落的傍晚。
画室里再次只剩下她们两人。暖橙色的余晖透过高大的窗户,将空气里的尘埃都染上了怀旧的颜色。堇正在清洗画笔,鱼念念安静地站在她身后,影子被拉得很长。
“堇前辈……” 鱼念念的声音比平时更加轻软,却像蛛丝一样,带着黏着的质感,轻轻缠绕上来。
“嗯?怎么了念念?”堇回过头,水滴从指尖滑落。
鱼念念抬起头,那双总是氤氲着水汽的大眼睛里,此刻翻涌着一种堇无比熟悉却又胆战心惊的情绪——那是一种被小心翼翼压抑着的、却几乎要破笼而出的强烈占有欲,与她乖巧柔弱的外表格格不入。她向前迈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拂动。
“前辈……”她伸出手,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犹疑的触碰,而是直接、坚定地握住了堇还带着水渍的手腕。她的手指纤细冰凉,却带着一种意想不到的、不容置疑的力道,指尖甚至微微陷进堇的皮肤。“为什么……最近都不怎么来看我画画了?”
她的声音依旧维持着软糯的调子,但尾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深埋的控诉?
“是因为……夏玥学姐和林晚学姐吗?”她追问,眼睛一眨不眨地紧锁着堇,像要将她的灵魂都看穿,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动摇和掩饰。
堇被她眼中那几乎要实质化的偏执和手腕上清晰的禁锢感惊住了,一股寒意猝不及防地从脊椎末端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鱼念念见她不答,眼神倏地暗沉下去,像是阳光无法穿透的深潭。握着堇手腕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带着一种执拗的力度,身体也顺势靠得更近,几乎要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过来。她仰起那张纯真无邪的脸蛋,温热的气息带着一丝甜腻,拂过堇敏感到汗毛倒竖的下颌肌肤,用一种混合着撒娇、委屈和不容拒绝的固执语气,低声耳语,如同魔鬼的蛊惑:
“我也想要……和前辈亲密接触。”
“像她们那样……不,我要比她们更多、更久。”
“可以吗?堇前辈?”
风见堇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写满了天真与偏执的漂亮脸蛋,听着那软糯嗓音里吐露出的、与外表形成极致反差的、近乎掠夺般的宣言,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又一次看走了眼。
这个她以为和自己同病相怜、单纯需要庇护的后辈,根本就不是什么无害的小白兔。
那熟悉的、被当成所有物般觊觎和争夺的窒息感,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汹涌地淹没了她。
难道说……她吸引这种存在的体质,是刻在灵魂里的吗?!
连换个地方喘口气,都能精准地撞上另一个隐藏的……?
那股强烈的不对劲感,如同无数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缓缓收紧。
她不会也是魔法少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