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弥漫着水汽和暖意的浴室出来,两人都带着被热水熨帖过的慵懒和放松。
鱼念念翻出一套崭新柔软的睡衣给堇换上,尺码竟然意外地合身,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躺在鱼念念那张宽敞得过分、柔软得像云朵的公主床上,被各种毛绒玩偶环绕着,鼻尖萦绕着房间特有的、带着点甜味的馨香,风见堇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几个小时前,她还在为生存和钱包发愁,现在却躺在富婆妹妹(!)的豪华大床上,账户里多了一笔巨款,还收获了一个……呃,实力恐怖但性格软萌的“家人”。
鱼念念像只缺乏安全感的小兽,一上床就自动滚进了堇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手脚并用地扒拉住她,脑袋枕在堇的臂弯里,发出满足的咕哝声:
“姐姐……晚安……”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几乎是话音刚落,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陷入了沉睡。那全然信任和依赖的姿态,让堇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堇低头看着怀里女孩恬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
她轻轻回抱住鱼念念,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与安宁,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美好得像一个不真实的泡泡。
然而,这个泡泡很快就被一个突兀闯入的、光怪陆离的梦境戳破了。
……冷。
刺骨的寒冷,仿佛能冻结血液和灵魂。不是现代都市的冬日,而是一种带着霉味、石料和古老尘埃气息的阴冷。
风见堇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旁观者,依附在一个……视角很矮的个体身上。她能看到自己(或者说,这个身体的主人)冻得通红、微微颤抖的小手,穿着一身粗糙单薄的、打着补丁的亚麻布裙。
脚下是冰冷坚硬的石质地面,周围是昏暗、逼仄的石墙,墙壁上挂着摇曳不定的、发出噼啪声响的火把,投下扭曲跳动的阴影。
她(或者说这个视角的主人)似乎在一条幽深城堡的走廊里蹒跚前行,带着一种怯生生的、却又被某种强烈意念驱使着的执着。
最终,这个小小的身影在一扇厚重的、雕刻着古怪花纹的木门前停下。门没有关严,泄出一线昏黄跳动的光。
她小心翼翼地扒着门缝,屏住呼吸,朝里面望去。
房间比走廊更加昏暗,只有角落一张巨大的、堆满了各种古怪器皿、厚厚书籍和卷轴的书桌上,点着一盏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水晶灯。
而就在那盏诡异的灯光下,坐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女孩,看起来比门口这个视角的主人年纪稍大一些,约莫十一二岁的模样。她穿着一身过于宽大的、沾着不明污渍的黑色袍子,长长的、淡紫色发随意披散着,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但风见堇看得清清楚楚——
那张脸!那张尚且带着稚气,却已然能看出日后轮廓的脸!那紧抿着的、透着一股执拗和冷漠的唇线!那低垂着、专注地盯着手中一本厚重古籍的眉眼!
分明就是……缩小版的她自己!
或者说,是某个前世的她?!
梦中的堇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和心悸。她想喊,想冲进去,想问问那个“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只是一个被禁锢的视角,一个无声的幽灵。
门口的视角主人——那个穿着破旧裙子的小女孩,似乎也看得痴了。她小小的身体因为激动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而微微发抖,眼睛里闪烁着混杂着崇拜、畏惧和……深深渴望的光芒。
她似乎想进去,想靠近那个沉浸在知识海洋中的“堇”,那双冻得通红的小手几次抬起,想要推开那扇门。
然而,书桌前的那个“堇”,自始至终,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她完全沉浸在那些晦涩的符号、诡异的图案和古老的知识之中。周围的一切,寒冷、昏暗、甚至门口那道灼热的视线,都仿佛与她无关。
她的世界里,只有魔女的学识,只有对力量根源的探求。那是一种近乎偏执的、摒弃了所有外物的冰冷专注。
门口的小女孩,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她在那道冰冷的、无形的屏障前站了许久,直到身体冻得几乎麻木,才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悄然离开了。
自始至终,书桌前的“堇”都一无所动,仿佛她只是一尊精致的、没有生命的雕塑。
那股萦绕不散的、深入骨髓的寒冷,和那个“自己”眼中令人心悸的冰冷与疏离,如同梦魇般缠绕着旁观的风见堇……
“!”
风见堇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窗外,天光已经微亮,柔和的晨曦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身边,鱼念念依旧睡得香甜,像只八爪鱼一样紧紧抱着她,呼吸均匀,小脸红润,与梦中那阴冷、孤寂的场景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是梦……
只是一个奇怪的梦……
堇大口喘着气,试图平复慌乱的心跳。她低头看着怀里的鱼念念,那真实的体温和柔软的触感,才让她渐渐从那个诡异梦境的余悸中挣脱出来。
太真实了……那个寒冷,那个城堡,还有那个……一心只沉迷于魔女学识、眼神冰冷得不像活人的“自己”……
她甩了甩头,想把那些不愉快的画面甩出去。
大概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又是魔法少女又是转生魔女的,还突然认了个富婆妹妹,信息量过大,导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对,一定是这样。
她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将鱼念念往怀里又拢了拢,感受着这份实实在在的温暖和安宁,再次闭上了眼睛。
至于那个奇怪的梦……就当是大脑清理垃圾时产生的错误文件吧。
现在,抱着香香软软的富婆妹妹睡觉,才是正经事。
只是,内心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小的疑虑,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涟漪很快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