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余烬尚未完全冷却,空气中还残留着冰霜的寒意、电弧的焦糊味以及湿润的水汽。
风见堇浑浑噩噩地,和夏玥、林晚、鱼念念一起,被那三位身着“星辰守护者”制服的成员“护送”着,离开了那片狼藉的校门口,坐进了一辆外表普通、内部却充满科技感的黑色厢式车。
车子无声地滑行,穿过熟悉的街道,最终驶入了一栋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写字楼地下车库。
经过几道需要特殊权限验证的闸门后,他们进入了一个充满未来感的银色空间——星辰守护者的某处基地。
一行人被带到了一个简洁却透着不容置疑权威的询问室。为首的那位面容严肃、目光锐利的女性示意她们坐下,自己则站在她们面前,双手背在身后。她的肩章显示着她的级别不低。
“自我介绍一下,”她的声音和在外面时一样,清晰、冷静,不带多余情绪,“我是欧阳娜,星辰守护者总部特派监察员,同时也是东亚分部现任部长,欧阳朔的妹妹。”
欧阳朔部长的妹妹?!堇的心猛地一沉。这可是真正的高层!事情果然闹大了!
欧阳娜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依次扫过夏玥、林晚和鱼念念,最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脸色惨白、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堇身上多停留了一瞬。那一眼,让堇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看穿了,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现在,谁能告诉我,”欧阳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在安静的询问室里回荡,“是什么原因,让你们三位登记在册的正式成员,不顾《隐匿条例》,在公众场合,在校门口,大打出手?甚至动用了大规模破坏性魔法?”
她的目光重点落在夏玥和林晚身上:“夏玥,林晚,你们是资深成员了,应该很清楚规定的严肃性。还有你,鱼念念,作为新晋成员,或许对规则理解不深,但基本的纪律总该明白。”
夏玥抿着唇,垂着眼睫,没有说话,但紧握的拳头显示她内心并不平静。
林晚则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想说什么,但在欧阳娜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下,又咽了回去。
鱼念念则是委屈地扁着嘴,眼睛红红的,想辩解又不敢。
欧阳娜没有等待她们的回答,而是继续用那种冰冷的、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行为,已经造成了多大的社会影响?网络上的视频和照片正在疯狂传播!我们的舆情控制部门正在全力灭火!”
“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她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最严重的后果是——身份暴露!”
她向前走了一步,目光如炬:“魔法少女的身份必须隐匿,这不仅是为了保护你们自己和家人,更是为了维持表里世界的平衡,为了更有效地监控和清除威胁!”
“而你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变身、战斗!这意味着什么?”欧阳娜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怒意,“这意味着,你们将自己,也将组织,暴露在了潜在的危险之下!”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让风见堇心脏骤停的话:
“尤其是——那些隐藏在城市阴影里,如同毒蛇般窥伺着我们的……魔女!”
“魔女”两个字,如同丧钟,在堇的耳边轰然敲响!
“她们狡猾、残忍,善于伪装和潜伏。”欧阳娜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无比清晰地钻进堇的耳朵里,“一旦让她们知晓了魔法少女的准确身份、活动规律,甚至只是捕捉到一丝魔力波动特征,她们就能策划出最阴险、最致命的袭击!”
“想想看,如果因为你们的这次鲁莽行为,导致某位同伴,或者其家人,遭遇到魔女的报复……这个责任,你们谁承担得起?!”
欧阳娜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风见堇的心上。她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手脚冰凉,牙齿不受控制地开始轻微打颤。
暴露了……身份暴露的后果……魔女的威胁……报复……
这些词语在她脑海里疯狂盘旋、放大!
欧阳部长她……她是不是已经看出什么了?她特意强调魔女的危险,是在警告我吗?是在暗示她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她接下来是不是就要下令把我抓起来?严刑拷打?净化?还是像她说的那样,用来引出其他魔女?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被各种魔法仪器检测、审问,最后在痛苦中化为飞灰……
她死死地低着头,不敢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惊恐。她感觉欧阳娜那锐利的视线仿佛一直钉在自己身上,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夏玥、林晚和鱼念念也因为欧阳娜的话而面色凝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陷入了沉默和反省(以及互相埋怨?)。
但在风见堇听来,这沉默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是针对她的无声审判。
询问室里一片死寂,只有她自己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在耳边疯狂作响,震得她头晕目眩。
完了……组织已经注意到了……她离暴露,只差最后一步了……
她的魔女生涯,难道真的要在这里,以这种无比讽刺的方式,画上句号了吗?
询问室里一片死寂,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风见堇那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跳声在回荡。欧阳娜那番关于“魔女威胁”的严厉训斥,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夏玥、林晚和鱼念念都低垂着头,面色沉重,显然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正在各自反省(或腹诽)。
而堇,则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每一秒都无比煎熬,只盼着这审判早点结束,或者……直接给她个痛快。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因为过度恐惧而晕过去时,欧阳娜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寂。
“夏玥,林晚,鱼念念。”她的目光扫过三人,“关于你们违反规定的具体处罚,稍后会由纪律部门根据规章进行裁定。现在,你们三个,留在这里,好好写一份详细的事件经过报告,以及深刻的检讨。”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随即,目光转向了几乎要缩进椅子里的风见堇。
“至于你,风见堇同学,”欧阳娜的声音平淡无波,却让堇浑身一僵,“跟我来一下,我有些话要单独问你。”
单独问话?!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堇的脑海中炸开!果然!果然冲她来了!是因为她这个唯一的“普通人”在场太可疑?还是欧阳娜已经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去了单独的审讯室,是不是就要动用测谎魔法?还是直接严刑逼供?!
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思考,身体本能地想要拒绝,却僵硬得动弹不得。
然而,还没等堇做出反应,另外三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等等!”
“欧阳监察!”
“不要带姐姐走!”
夏玥猛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急切;林晚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紧张和阻拦;鱼念念更是冲动地想要冲到堇的面前,小脸上满是护犊子的坚决。
“欧阳监察,”夏玥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但语速还是比平时快了些,“堇她只是普通学生,今天的事情与她无关,她只是被意外卷入的。有什么问题,问我们就好。”
林晚连忙附和:“是啊是啊!小堇她胆子小,经不起吓的!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没控制住脾气,你要罚就罚我们好了!别为难她!”
鱼念念更是直接,张开双臂挡在堇前面,虽然声音还带着点颤抖,但语气异常坚定:“不准你带走姐姐!姐姐什么都没做错!要问什么就在这里问!”
这突如其来的、一致对外的维护,让原本就疑心重重的欧阳娜,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
她之前就有些奇怪。夏玥和林晚都是经验丰富的战斗员,虽然性格各异,但基本的纪律观念是有的。鱼念念作为新人,或许冲动些,但也不至于无缘无故在校门口和两位前辈大打出手。
而这场冲突的核心,或者说导火索,似乎都隐隐指向了这个看起来柔弱无害、吓得脸色惨白的普通女生——风见堇。
现在,看到这三位刚刚还互相打得不可开交的魔法少女,此刻却如此紧张、如此一致地想要保护这个“普通”女孩,甚至不惜顶撞她这个总部监察员……
欧阳娜心中那个模糊的猜测,瞬间清晰了起来。
这个风见堇,绝对不简单。
她平静无波的目光再次落在堇身上,这一次,带着更加锐利和深沉的审视。她没有因为三人的阻拦而动怒,反而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哦?”欧阳娜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压力,“看来,这位风见堇同学,对你们三位来说,都非常……‘重要’?”
她特意加重了“重要”两个字,目光在夏玥、林晚和鱼念念那写满紧张和担忧的脸上缓缓扫过。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需要单独和她谈谈。”欧阳娜的语气不容反驳,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了解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三位优秀的魔法少女如此失态,甚至不惜违反最重要的隐匿原则。”
她向前一步,越过还想说什么的鱼念念,目光直接锁定在瑟瑟发抖的堇身上。
“风见堇同学,请吧。”
这简短的话语,如同最终的判决。夏玥、林晚和鱼念念还想再说什么,但在欧阳娜那冰冷而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下,最终还是不甘地闭上了嘴,只能用焦急万分的眼神看着堇。
风见堇看着欧阳娜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听着她那意有所指的话语,再感受到身后三位魔法少女那无力又焦灼的视线……
她明白了。
欧阳娜已经盯上她了。
三位同伴的维护,不仅没帮到她,反而像三盏聚光灯,将她这个“异常点”照得无所遁形。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她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欧阳娜没有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如同等待猎物落入陷阱的猎人。
在夏玥、林晚和鱼念念充满担忧和无力的注视下,风见堇一步一顿,如同走向刑场一般,跟着欧阳娜,离开了这间询问室,走向了未知的、让她恐惧至极的“单独问话”。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