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守护者基地,东亚分部,部长办公室。
厚重的实木门在欧阳娜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她径直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将手中那份关于风见堇的、薄得可怜的测评报告,轻轻放在了正在批阅文件的兄长——欧阳朔面前。
欧阳朔,东亚分部的最高负责人,气质沉稳如山岳。他放下手中的电子笔,拿起报告,目光快速扫过,当看到“魔力储量:约等于1.2只标准影兽幼崽”和综合结论“威胁等级:无害”时,他那张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也难得地浮现出一丝明显的讶异。
他抬起眼,看向面色凝重的妹妹:“这就是让夏玥、林晚,还有那个新来的鱼念念,不惜违反规定、甚至正面硬撼‘暗渊编织者’也要护着的人?那个疑似与薇奥莱特有所牵扯的‘魔女’?”他的语气带着确认,也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是的,哥。”欧阳娜点头,语气带着困惑和一丝挫败,“所有检测项目都做了,结果你也看到了。弱得不可思议,连最低阶的魔能生物都比她强。我实在无法理解,夏玥她们到底看重她什么?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所谓的‘友情’?”她自己说出这个词都觉得有些荒谬,在力量至上的世界里,这种联系往往脆弱不堪。
欧阳朔没有立刻回答,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再次落回那份报告,尤其是“微弱暗属性倾向”和“不具备已知魔女标准特征”那几行字上,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某种洞察力:“娜娜,你觉得这件事不简单,是因为她的弱小与引发的关注度不符,对吗?”
“难道不是吗?”欧阳娜蹙眉,“一个连魔力稳定释放都做不到的个体,却能牵动三位优秀成员的心神,甚至可能在高阶魔女的战斗中产生微妙影响,这本身就不合逻辑。”
“逻辑……”欧阳朔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有时候,我们会被固有的认知蒙蔽双眼。你觉得她弱,是基于我们常规的魔力评估体系。但你是否忘了……魔女,究竟是什么?”
欧阳娜愣了一下:“魔女?她们是黑暗与混沌力量的运用者,是秩序的潜在威胁,是我们需要监控和防范的对象……”
“这是表象,娜娜,是教科书上的定义。”欧阳朔打断她,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你仔细回想组织的最高机密档案,回想那些最古老、最隐晦的记载。魔女,她们的力量源泉,真的仅仅是‘黑暗’、‘阴影’或者‘负面情绪’这种量化的能量吗?”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基地井然有序的景象,仿佛在凝视着更深层的东西。
“不,那只是表象,是力量显现出的‘属性’。”欧阳朔的声音带着一种追朔历史的悠远,“她们真正的本质,是规则的‘触碰者’和使用者。她们的力量,源于世界规则的暗面,是构成这个世界基础法则的另一极。混沌、阴影、黑暗……这些不过是那种规则力量在不同个体、不同理解下呈现出的外在形态。”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欧阳娜:“魔法少女驱动的是光明的、秩序的、具象化的能量。而魔女,她们驾驭的,是更接近本源规则的、抽象的‘概念’之力。所以,才会有像‘暗渊编织者’薇奥莱特那样,追求禁忌知识、操纵阴影本质的强大存在;每一位魔女都是在掌握了规则之后,才能沟通本源使用魔法。她毫无疑问确实是通过本源使用了魔法,虽然只有弹珠大小,但她豪无疑问就是魔女。按理说,这么弱的存在是不可能得到规则的认可的,但她就是成功了。”
欧阳娜的瞳孔微微收缩,她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哥,你的意思是……风见堇她的‘弱’,可能只是在我们常规的魔力检测标准下显得弱?她真正特殊的地方,不在于魔力的‘量’,而在于她能以极小的‘代价’,引动某种……我们无法直接观测到的‘规则’?”
“这正是我最怀疑的地方。”欧阳朔走回桌前,指尖点在那份“无害”的报告上,“一个魔力如此微薄的个体,却能引得薇奥莱特那样古老的存在称其为‘叛徒’、‘窃火者’,能让夏玥她们三个心高气傲的丫头如此维护,甚至可能在你报告的战斗中,以某种方式影响了战局……”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如果我的猜测没错,那么她所具备的,或许不是强大的破坏力,而是某种更为罕见、更为本质的……规则亲和性或干涉能力。这种能力,可能平时毫无用处,甚至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但在特定的情境、特定的对象、或者满足某种未知的‘条件’时,就会以我们难以理解的方式显现出来。”
欧阳娜倒吸一口凉气。如果兄长的猜测是真的,那这个风见堇的价值和危险性,就完全不能以那份可笑的测评报告来衡量了!
一个能直接或间接干涉“规则”的存在,哪怕只能干涉一丝一毫,其潜在的影响也是无法估量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继续观察?”欧阳娜问道,语气已经完全不同。
“嗯。”欧阳朔点了点头,“维持原判,那张‘无害’通行证暂时给她。让她待在夏玥她们身边,或许更能促使她展现出特殊之处。加强监控,不仅是魔力波动,更要记录所有与她相关的异常事件,尤其是涉及因果、概率、能量轨迹偏离等难以用常理解释的情况。”
他目光深沉:“保护好她,但也……看紧她。在我们真正弄清楚她身上隐藏的秘密之前,她既是极其珍贵的研究样本,也可能是一颗……我们尚未知晓其引爆方式的炸弹。”
欧阳娜郑重点头,她明白兄长的意思。风见堇的“弱”,或许恰恰是她最大的不简单之处。
欧阳朔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因为先前的讨论而变得更加凝重。
就在欧阳娜消化着兄长那关于“规则干涉”的惊人猜测时,办公室内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片柔和却不容忽视的纯白光辉。
这光芒并非刺眼,却带着一种洗涤灵魂般的纯净与威严,瞬间驱散了房间内因讨论魔女而残留的些许阴霾。
光芒中,点点星辉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凝聚。
欧阳朔和欧阳娜几乎是同时神色一凛,迅速站起身,微微躬身,以示敬意。
能如此无声无息直接出现在部长办公室,并且拥有如此独特能量特征的,在整个星辰守护者组织中都屈指可数。
星辉最终凝聚成一道修长窈窕的身影。
那是一位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身着一袭简约而圣洁的纯白战斗裙甲,裙甲上流淌着如同月光编织而成的符文。
她拥有一头长及腰际的银色长发,发丝仿佛自身就在散发着清冷的月华,光滑如瀑。她的面容完美得不似凡人,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平静与淡漠。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如同最纯净的黄金熔铸而成,清澈剔透,眼底深处仿佛蕴藏着缓缓旋转的星辰宇宙,目光所及之处,似乎连空间规则都变得更加稳定有序。
她周身散发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威严,并非刻意为之,而是源于其存在本身与某种更高层面的秩序产生了共鸣。情感在她脸上几乎找不到痕迹,只有一种亘古不变的、对规则与力量的绝对遵循。
“朔部长,欧阳监察。”少女开口,声音空灵悦耳,却带着一种天然的疏离感,仿佛从遥远的星空传来,“我感知到此地有异常规则扰动的余波,以及……关于一个特殊个体的讨论。”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欧阳朔和欧阳娜,最终落在了桌面上那份关于风见堇的测评报告上。那金色的眼眸中,星辰流转的速度似乎微微加快了一丝。
“神曦月阁下。”欧阳朔语气恭敬地回应。
眼前这位,正是星辰守护者中堪称传奇的存在,代号“裁决天秤”的神曦月。
她是光的化身,更是秩序规则的代行者,其实力深不可测,据说早已触及了法则的本源。
她平时极少现身,一旦出现,往往意味着涉及到了足以影响世界平衡的规则层面事件。
欧阳娜也立刻汇报:“神曦月阁下,我们正在讨论一个名为风见堇的个体。她魔力水平极低,被评定为‘无害’,但其身上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尤其是可能涉及规则层面的微弱干涉,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她将之前的战斗异常、夏玥等人的异常维护,以及欧阳朔关于“规则亲和性”的猜测简要说明。
神曦月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在接收一段与己无关的数据流。直到欧阳娜提到“以极小的代价,引动规则层面变化”时,她那如同蕴藏星辰的金色眼眸,终于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名为“兴趣”的涟漪。
她伸出纤细完美的手指,隔空轻轻一点。桌面上那份报告无风自动,翻到了记录风见堇魔力属性与精神力评估的那一页。
“魔力储量,低于基准线。精神力,平庸。”神曦月的声音依旧空灵淡漠,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常规认知下,不具备撬动规则的‘力量’基础。”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纸张,看到了那个正在基地某处、被三位魔法少女“看管”着的、忐忑不安的女孩。
“然而,”她话锋一转,金色的眼眸中星辰轨迹开始勾勒出复杂的图案,“规则,并非总是需要蛮力去推动。有时候,一个微小的、恰到好处的‘变量’,在正确的‘节点’介入,所能引发的连锁反应,远超力量的堆砌。”
她抬起眼,看向欧阳朔和欧阳娜:“你们猜测她拥有‘规则亲和性或干涉能力’,方向正确,但可能低估了其本质。”
神曦月缓缓走向窗边,与她兄长欧阳朔并肩而立,望着窗外。
她的存在本身,就让周围的空气变得无比“稳定”,仿佛一切混乱都被强行纳入了秩序的轨道。
“光与暗,秩序与混沌,是构成世界的基础规则,如同硬币的两面。”她平静地阐述着,“魔法少女驾驭光与秩序之力,魔女触及暗与混沌之规。但在这宏观的对立之下,存在着无数细微的、交织的规则丝线。”
她的目光似乎投向了风见堇所在的方向,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研究的意味:
“这个风见堇……她或许本身不具备强大的力量,但她可能是一个极其罕见的‘规则奇点’,或者说,一个活着的‘规则漏洞’。她的存在本身,她的情绪,她的意志,甚至她无意识的举动,都可能在某些特定条件下,成为引动规则丝线震颤的那个‘初始变量’。”
“薇奥莱特称她为‘窃火者’……‘火’亦可视为一种规则权柄的象征。夏玥等人的异常维护……或许并非源于情感,而是她们的本能感知到了她身上那种与规则紧密相连的‘特殊性’,不自觉地被吸引、被影响。”
神曦月转过身,那双洞悉规则的金色眼眸中,兴趣更加明显。
“一个自身无比脆弱,却可能拥有撬动规则潜质的个体……很有意思。”她用那淡漠的语调说着足以让任何人毛骨悚然的话,“她是一把钥匙,一把可能打开未知规则之门的钥匙。也可能……是一个需要被严密监控,以防其无意识间引发不可控规则崩塌的……‘不稳定因素’。”
她看向欧阳朔,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关于风见堇的一切,列入最高观察序列。由我亲自关注。”
“在不惊动她的前提下,尽可能收集所有与她相关的数据,尤其是任何涉及因果、概率、能量轨迹异常的事件。”
“至于夏玥、林晚、鱼念念三人……”神曦月略微停顿,“她们的‘看管’任务继续。她们的亲近,或许本身就是一种重要的‘观测条件’。”
欧阳朔和欧阳娜心中凛然。连神曦月阁下都亲自表示关注,甚至用上了“规则奇点”、“不稳定因素”这样的词汇,这个风见堇的重要性(或者说危险性),恐怕远超他们最初的想象。
神曦月的身影开始缓缓化作点点星辉,如同她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在完全消散前,她那空灵的声音留下最后一句:
“保护好这把‘钥匙’。在我弄清楚她的本质之前,别让她……碎了,或者,落入错误的人手中。”
星光彻底消散,办公室内恢复了原状,但那股源自规则层面的威严感,却久久不散。
欧阳娜看向兄长,只见欧阳朔眉头紧锁,目光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