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守护者观星台,万籁俱寂,唯有亘古的星光无声洒落。轻风拂过,撩动着神曦月垂至腰际的银白长发,发丝仿佛流淌的月华。
她静立于栏杆旁,身姿挺拔而恒定,并非刻意维持,而是仿佛本就该如此——与头顶的星空、脚下基地精密运行的秩序脉络浑然一体,成为了“规则”这个概念在世间的具象化身。
一阵带着青草与远方野花淡香的、更为轻盈灵动的风掠过,芙罗拉的身影如同被这阵风编织而成,悄然无声地出现在观星台的另一端。
她看着神曦月的侧影,无奈地撇了撇嘴角,碧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混杂着熟稔、些许不甘,以及深藏的惋惜。
“喂,‘裁决天秤’,”芙罗拉的声音打破了星空的静谧,带着她特有的、漫不经心却又直指核心的调侃,“你这家伙,跟那些冷冰冰、硬邦邦的规则律条交融得太久,是不是连最后一点属于‘人’的温热都彻底摒弃了?整日浸淫在平衡、秩序、代价这些词汇里,计算着世界的运行,监控着规则的涟漪……你不觉得这样的存在,单调得像一首永远重复的单一频率,毫无意趣可言吗?”
她微微歪头,带着一丝难以理解的质问,“说真的,神曦月,我越来越无法理解,你这样近乎‘非人’的存在,其意义究竟何在?”
神曦月缓缓转过身,动作流畅而恒定,仿佛遵循着某种既定的轨迹。那双蕴藏着星辰生灭、规则流转的金色眼眸平静无波地落在芙罗拉身上,没有因对方带着刺的话语产生丝毫涟漪,只是沉默着。
她的沉默并非抗拒或轻蔑,而是如同宇宙的真空,浩瀚、恒定,且不承载任何需要回应的情绪。
芙罗拉早已习惯了她的这种反应,或者说,非反应。她自顾自地迈着轻巧的步伐走到神曦月身边,顺着她先前凝视的方向望去——透过下方特殊的单向观测屏障,能清晰地看到休息区内,那个被夏玥和林晚一左一右如同看守稀世珍宝般“保护”在中间、显得既茫然又有些手足无措的紫发少女,风见堇。
“那就是最近搅动了不少风云的‘规则奇点’?”芙罗拉挑了挑精心修饰的眉毛,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你在这里凝视了她这么久,以你那超越常理的洞察力,总该有些超出常规报告的想法吧?别告诉我,你只是在执行最基础的‘观测’程序。”
神曦月的目光依旧如同精确的标尺,落在下方的堇身上,空灵得不带丝毫人间烟火气的声音终于响起,平稳得像是在宣读宇宙的基本常数:“她的存在,是钥匙。”
“钥匙?”芙罗拉饶有兴致地重复。
“一把高度特化的、活性的钥匙。”神曦月进一步阐述,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其存在本身,蕴含着开启被尘封历史——即魔女战争之前被遗忘的真实纪元——以及触及世界规则更深层、更本源结构的可能性。同时,她的特殊性,其与规则的非正常亲和状态,也可能为我们彻底净化那些依旧依附于混沌规则、苟延残喘的魔女余孽,提供一个理论上最优、且代价最小的解决方案契机。”
芙罗拉听着这番冰冷、宏大、将活生生的个体完全视为某种“工具”或“现象”来论述的话语,忍不住抬手扶住光洁的额头,碧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失望和升腾的烦躁:“又是被遗忘的历史,又是规则的本源结构,又是清理那些该死的余孽……神曦月!你的思维回路里,除了这些关乎世界平衡、秩序存续的‘宏大叙事’,还能不能容纳一点点属于个体生命的、鲜活的、会哭会笑会烦恼的情感?追寻这些冰冷至极的‘真理’,同时漠视乃至摒弃所有温暖的情感联结,对你而言,究竟有何意义?这真的是你最初想要成为的样子吗?”
面对芙罗拉带着责难、不解甚至一丝痛心的质问,神曦月依旧如同最坚硬的规则结晶,没有任何回应。
她的沉默,在此刻仿佛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意义,内蕴于规则本身的永恒维系与完美运转之中,无需向外寻求认同,亦无需向情感妥协。
见她再次变回那块无法沟通、无法撼动的“规则顽石”,芙罗拉深深地叹了口气,知道任何试图唤醒其“人性”一面的努力都是徒劳。
她收敛了外露的情绪,转而用更为平静,却带着明确界限的语气说道:“行了,知道你肩负着维系‘平衡’的重任,无暇他顾。不过,我这边的事务,就不劳你费心了。风如意那孩子,我自有考量与安排。她是一步能够搅动局面的妙棋,在我掌控之中,不会偏离轨道,更不会失控。”
神曦月金色的眼眸终于微微转动,淡漠地瞥了芙罗拉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评估一个变量的稳定性,声音依旧平直无波:“最好如此。”
语毕,她竟毫无预兆地直接转身,周身开始荡漾起纯净而冷冽的星辉光点,空间微微扭曲,显然准备即刻离去。
“喂!你这人!”芙罗拉对她这种完全我行我素、丝毫不顾及交谈礼仪的行为感到一阵气结,“怎么说走就走?我话还没说完呢!”
神曦月的身影在璀璨的星辉中逐渐变得虚幻、透明,只留下最后一句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只是传递一个客观信息的话语,清晰地传入芙罗拉耳中,随即消散在观星台微凉的夜风里:
“你妹妹,露比·怀特,正朝着主席台后台赶来。”
芙罗拉闻言一愣,立刻闭目凝神,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蛛网般迅速蔓延,果然捕捉到露比那熟悉且带着点急切的气息正在接近。
她再抬头时,观星台上已是空无一人,唯有星光依旧,仿佛神曦月从未在此驻足。
“真是……一块又冷又硬、不通人情的顽石!”芙罗拉对着空无一人的观星台,低声抱怨了一句,碧绿的眼眸中却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思绪,那是对过往的一丝追忆,也是对现状的一声无奈叹息。
她抬手,细致地整理了一下被风吹得稍有凌乱的金色长发和精美裙摆,将因神曦月而起的最后一丝烦躁彻底压下,脸上重新浮现出那完美无瑕、足以令人心生好感的温柔微笑。
只是在她准备化为清风离去前,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投向下方的休息区,落在那個被紧密“守护”着的紫发少女身上,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带着一丝莫测的意味轻声自语:
“钥匙吗?或许吧……以你那完全遵循规则与逻辑的视角来看,确实如此。但是啊,神曦月,这把‘钥匙’所能撬动的……或许远超出你的计算,也未必,是你真正想要打开的那扇门呢……”
话音落下,芙罗拉的身影悄然消散,如同融入风中,离开了观星台,前往大礼堂后台,去应对她那“活力四射”的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