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光线透过高高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永的高烧在药物和休息下,终于缓缓退去。
他虽然依然虚弱,但意识已经清醒。
在永惊讶的目光里。
我从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里,先掏出了酒精和药品,仔细为他换药。然后,拿出了从保健室顺带搜刮来的战利品——几包压缩饼干,几块巧克力,还有两瓶未开封的运动饮料。
他清楚的记得,从体育馆逃出来的时候,他们几乎都是孑然一身。
“诗乃,这些是……?”他撑着虚弱的身体坐直,目光从背包移到我的身上,随即脸色一变。
我下意识用手臂遮住脸上的血迹,却也暴露出了手臂上被树枝刮开的擦伤。
他的惊讶瞬间被更加汹涌的担忧覆盖。
“你出去过了?!一个人?”他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高烧初退后的沙哑,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和后怕。他试图起身,却因乏力而晃了一下。
我下意识想伸手扶他,却被他反手紧紧抓住了手腕。他的掌心很烫,力道大得几乎让我感到疼痛。
“你到底去了哪里?有没有受伤?外面那么多那些东西……你!”他急促地追问着,目光像扫描仪一样上下检查着我,生怕漏掉任何一道伤口。那眼神里只有几乎要溢出来的焦灼与关切。
被他这样盯着,我竟有些心虚,下意识的别开脸,却被他固执的板了回来。
“都说了没事!”
我想抽回手,却被他握的更紧。
只是……去了趟教学楼。”我含糊其辞,试图轻描淡写,“找到了些有用的东西。”
“教学楼?!”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显然完全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他看着我手臂上的擦伤和满脸的疲惫,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所有激烈的情绪化作了一声沉重的叹息,和一句带着颤抖尾音的、近乎恳求的嘱咐:
“笨蛋……别再这样了。”
他低下头,额前碎发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神,但紧握着我手腕的、微微颤抖的手,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不要再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至少,要等我一起。”他抬起头,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答应我,诗乃。不要再这样……独自去冒险了。我……我会受不了的。”
看着他眼中清晰的恐惧——那恐惧并非源于外界丧尸的威胁,而是源于可能失去我的想象。
这种担忧我认得的,就像前世的好哥们通宵后的“你不要命了!”似的责备。
但是此刻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种陌生的、酸涩而又温热的暖流,不受控制地涌遍全身。
“啰,啰嗦!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我试图用不耐烦掩盖心跳的失常,“而且我还带回来这么多东西。”
"我不需要这些!"
永突然提高音量打断我,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颤抖。他直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只需要你平安无事。"
这句话像一支箭,猝不及防地射中了我。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就算是青梅竹马,这种程度的关心还是太过了吧。
还是说,这种程度才是对的?
"...少说这种肉麻的话。"我侧过脸,不敢直视永的双眼,只感觉耳根在发烫。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永的手依然紧紧握着我的手腕,仿佛一松开我就会消失。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渐渐平静下来,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答应我,下次不要再独自冒险了。要出去的话...等我一起。"
我猛的抽回被握住的手腕,从背包里抓起两包压缩饼干塞进他的怀里。
“少,少废话!快吃你的。”
然后我迅速背过身去,假装整理物资,留下一个气鼓鼓的背影。
我自己也撕开了一包压缩饼干,轻轻掰下一小块,默默的啃着。
干涩的饼干碎屑划过喉咙,就着运动饮料才能勉强咽下。
我皱了皱眉,将剩下的饼干和零食重新包好,塞回了背包最底层。
永没有再说什么,安静地就着饮料吃完了饼干。
休息了一晚,他的烧退了大半,体力也恢复了不少。
第二天清晨,他拿起靠在墙边的消防斧,掂量了一下。
“得想办法生火。”他看着角落里储水箱里沉淀着杂质的水,“水必须烧开才能喝。”
我立刻站起身:“我去砍柴。”
“不行。”他想也不想就拒绝,语气是罕见的强硬,“你脚伤还没好,留在这里。”
又是这种保护过度的态度!我忍不住反驳:“我没事!这点小伤……”
“诗乃。”他打断我,目光沉静地看过来,“让我来吧。”
那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温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我张了张嘴,最终把所有抗议的话都咽了回去,悻悻地坐回原地。
窗外很快传来劈砍木头的沉闷声响。我忍不住透过门缝往外看——他挥动斧头的动作还有些虚浮,额头上也沁出细密的汗珠,但每一次劈砍都带着认真的力道。
真是……爱逞强。
不知过了多久,他抱着一捆劈好的木柴回来,脸上沾着汗水和木屑。
我们都没有生火经验,折腾了许久,失败了好几次,浓烟呛得他连连咳嗽,才终于点燃了一小簇微弱的火苗。
橙红色的光芒在昏暗的房间里跳跃,映在他带着倦意却满足的脸上。
“成功了。”他转过头对我笑了笑,汗水沿着他的下颌线滑落。
火光在昏暗的房间里跳跃着,驱散了连日来的阴冷与绝望。辉小心翼翼地将找到的铁皮罐子架在火堆上,专注地看着水面开始冒出细小的气泡。
当第一罐水终于烧开,白色的水蒸气在空气中袅袅升起时,他立刻用布料垫着滚烫的罐耳,小心翼翼地将其从火堆上取下。
“小心,很烫。”他轻声说着,却没有自己先喝,而是径直将那个冒着热气的罐子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愣住了,看着他被火光映照得格外清晰的侧脸,以及他额角尚未干涸的汗迹。
“你先喝吧。”我下意识地想要推拒,目光落在他依旧有些干裂的嘴唇上,“你还在生病。”
“我已经好多了。”永的态度却很坚决,执意将罐子又往前送了送,眼神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你更需要补充水分。”
他的手指因为刚才的劳作而有些脏污,捧着罐子的动作却异常郑重。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此刻的表情,却让那句简单的话显得格外清晰。
一股莫名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混杂着羞恼、无措,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
前世作为男性,与哥们分享物资时讲究的是公平,甚至是互相“坑蒙拐骗”,何曾被人这样不由分说地、固执地优先照顾过?
这种被特殊对待的感觉,让我心慌意乱。
“笨、笨蛋!谁要你让了!”
我猛地别过脸,试图用凶巴巴的语气掩盖内心的波澜,但伸出去接水的手却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罐壁时,仿佛有一股暖流顺着指尖一直蔓延到了心底。
但是他应该也同样很渴。
我想起了他干裂的嘴唇。
我小口的吹着气,喝了一口罐子里的水。
这水带着一丝丝金属味,却比以往任何饮料都要可口。
眼角的余光瞥见永正低头重新往罐子里添水,准备烧第二罐。火光温柔地勾勒着他的轮廓。
我看着手中温热的铁罐,里面是仅剩的小半杯热水。一种冲动毫无预兆地攫住了我。
“……喂。”
他闻声转过头。就在他转头的瞬间,我迅速伸手,几乎是有些粗鲁地将铁罐边缘抵到了他的唇边。
“快点喝完。”我故意蹙着眉,语气硬邦邦的,视线却飘向别处,不敢与他对视。
“这水不好喝。才不是担心你这个病号。”
永显然愣住了,瞳孔微微放大,映着跃动的火光和我强装镇定却难掩绯红的脸。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温热的水液顺着罐沿缓缓流入他口中。
几秒钟后,我才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了手,心跳如擂鼓。
不过是共用一个水杯而已,以前和哥们一起喝饮料不也没事嘛……
多管闲事!”我抢在他开口之前,用更大的声音掩饰自己的慌乱,一把将空罐子塞进他手里,立刻转身背对他,抱膝坐下,把发烫的脸颊埋进臂弯里。
身后安静了几秒,随后传来他低低的、带着一丝沙哑和难以置信的声音:
“……谢谢。”
那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搔刮着我的心尖。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仍停留在我背上,灼热得几乎要让我的伪装燃烧起来。
这个笨蛋……喝个水而已,谢什么谢!
然而,臂弯深处,无人得见的角度,我的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极其微小地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