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连丧尸的嘶吼似乎都变得遥远而模糊。旧校舍的教室内,只有火堆余烬偶尔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九条绫濑和神木永均匀的呼吸声。
我睁着眼睛,躺在冰冷的纸板上,内心却如同熔岩般翻滚。白天的犹豫和挣扎已被一种冰冷的决绝取代。
不能再等了,每多等一秒,永就多一分危险。那个“诱饵”计划,必须执行,而且,要执行得完美无缺。
我的目光在黑暗中扫过永安静的睡颜,一丝近乎疼痛的温柔闪过,随即被更坚硬的决心覆盖。
我悄无声息地起身,像一道影子般移动。从背包夹层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工具”——那半截蜡烛,浸透了食用油、一端被精心捻成更易引燃尖端的布条引信,还有一小瓶偷偷藏起的,给永消毒剩下的酒精。我将其小心地藏在衣服内侧。
然后,我拿起了消防斧。它不是用来砍杀丧尸的,而是我计划中的关键道具。
最后,我深深地看了永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下一秒,我决绝地转身,融入了门外的黑暗中。
旧校舍到食堂的路,我在白天已经反复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我利用每一个阴影,避开零星游荡的丧尸,动作敏捷得像一只夜行的猫,脚踝的疼痛在此刻被完全忽略。很快,食堂那被杂物堵塞的侧门出现在眼前。
几只丧尸仍在门口徘徊。我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惊恐、无助,然后从阴影中跌跌撞撞地跑出去,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压低呼喊:
“救命!里面有人吗?求求你们,开开门!救救我!”
我故意制造出一些动静,吸引了一只丧尸的注意。在它扑过来之前,我灵活地闪开,用消防斧的斧背狠狠敲击在门板上!
“开门啊!求你们了!”
果然,我的呼救和敲击声引起了门内的注意。堵门的杂物后面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和压低的议论声。过了一会儿,一个警惕的男声隔着门缝传来:
“外面就你一个人?有没有被咬?”
“没有!我没有被咬!”我急忙展示自己干净的手臂,脸上堆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恐惧,“我一直躲在美术室里,食物吃完了……听到这边有声音,才冒险过来的……”
门内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我能听到他们低声争论。
“让她进来吧,一个女生……”
“万一有问题呢?”
“看她样子不像假的,而且我们人多……”
最终,生存者群体的微弱良知,或者说,对“一个柔弱女性”的轻视,占据了上风。堵门的杂物被小心翼翼地挪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只手臂伸出来,迅速将我拉了进去,然后里面的人立刻手忙脚乱地想要重新将门堵死。
就在这一片混乱的间隙,我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迅速将食堂内部的情况尽收眼底。大约有十几名幸存者,男女都有,个个面黄肌瘦,眼神疲惫而惊恐。他们的物资堆放在一角,看起来消耗很大。而我的目标——厨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黑洞洞的。
“谢谢……谢谢你们……”我佯装虚脱地靠在墙上,大口喘气,眼神却在不经意地寻找着最佳的位置。
一个似乎是领头的高年级男生打量着我:“就你一个人?外面情况怎么样?”
我一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编造着虚假的经历,描述着外面的恐怖,一边不动声色地移动着位置,观察着食堂里的布局。
我的表演天衣无缝,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受尽惊吓、侥幸存活的女学生。
“我……我能去洗把脸吗?脸上都是……”我指了指自己故意抹上灰尘和泪痕的脸,露出恳求的表情。
领头男生皱了皱眉,但还是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厨房后面有个小水池,快点。我们这里水也不多。”
“谢谢!”我感激地道谢,然后低着头,快步走向厨房。
一进入厨房,那股熟悉的油烟味混合着食物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很好,这里充满了易燃物。
我迅速行动,时间紧迫。我选择了一个靠墙的、堆积着沾满油污的抹布和废弃纸箱的角落。这里隐蔽,且一旦燃起,火势会沿着油污迅速蔓延到墙壁和天花板。
我蹲下身,假装系鞋带,迅速从怀中掏出那个简易的延时装置。我将蜡烛固定在一个倾倒的调料罐后面,将浸满油和酒精的布条引信一端小心地搭在蜡烛的火焰最终会烧到的位置,另一端则轻轻埋入那堆油污抹布和纸箱中。
我默默计算着时间。蜡烛的长度,大概能燃烧一个小时。足够我返回旧校舍,并和他们一起“发现”火情,然后“被迫”提前开始逃亡计划。
布置好一切,我用最快的速度洗了把脸,调整好表情,重新回到大厅。
“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我对着那个开门的男生,露出一个虚弱而感激的微笑,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刚刚获救的、惊魂未定的幸存者。
我模仿着他们坐在角落里,表面上安静地休息,内心却在冰冷地计算着时间。蜡烛在静静地燃烧,缓慢而坚定地接近那浸油的布条。
大约半小时后,我站起身,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那个……我有点内急,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一个女生好心地给我指了方向。厨房和洗手间在同一个方向。
我顺利地脱离了众人的视线。经过厨房门口时,我迅速瞥了一眼,确认里面堆放着大量易燃物,尤其是灶台附近,油污很重。很好。
我没有去洗手间,而是绕到建筑的另一侧,找到了一个早已破损、用木板勉强钉住的窗户。
我用力撬开松动的木板,如同进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钻了出去,重新融入了外面的黑暗。
再见了。诸位。你们的牺牲,会很有价值。
我迅速消失在夜色中,返回旧校舍。来回加上布置的时间,刚好过去四十多分钟。
我悄无声息地回到教室,躺回原来的位置,仿佛从未离开。心脏平稳地跳动着,没有一丝波澜。我闭上眼睛,开始默默等待。
骚乱开始了。
我走到窗边,望向食堂的方向。
“着火了!你们看那边!”我指着食堂的方向,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永和九条被惊醒,顺着我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食堂的方向,浓密的黑烟正滚滚涌出,橘红色的火舌已经开始舔舐窗户,映亮了昏暗的夜空!同时传来的,还有隐隐约约的、被距离模糊了的惊恐尖叫和混乱的撞击声!
“是食堂!里面的人……”九条绫濑捂住嘴,脸色惨白。
永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担忧:“怎么会……”
“没时间了!”我一把抓起消防斧,“火势和声音会把所有丧尸都引过去!这是我们离开的唯一机会!快走!”
永看着冲天的火光,眼神复杂,有对幸存者的不忍,但也有对我们必须抓住时机的清醒认知。他咬了咬牙,重重点头:“走!”
我们三人迅速抓起准备好的行装,冲出旧校舍。
在我们奔向计划中后门路线的途中,我能清晰地听到,食堂方向的动静越来越大。火焰燃烧的爆裂声,玻璃被砸碎的脆响,以及……无数丧尸被吸引过去时,那如同潮水般汹涌的、兴奋的集体嘶吼。
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人类绝望到极致的哀嚎,但很快就被更庞大的死亡之音所淹没。
我甚至能够想象其中的景象。
无法打开的大门,只有侧面能够离开,那只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会阻碍后面的人逃生。或许有人会试图砸碎窗户逃生?那玻璃碎裂的声音会吸引更多的丧尸,只会堵死他们最后的生路。
如果有人试图用水灭火,那只会是火上浇油,会让燃烧着的油四处飞溅,引发更加可怕的火灾。
这是死局。
我奔跑着,感受着身后那片被火焰照亮的死亡舞台传来的热量与喧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永在我身边奔跑,偶尔回头望向那片火海,眼神里充满了不忍与沉重。
我微微侧过头,避开他的视线,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勾起一丝冰冷而扭曲的弧度。
计划通。
我们安全地、顺利地穿过了原本危机四伏的校园区域,向着后门,向着离开学校的希望,疾驰而去。
代价,是几十条被献祭的生命。
而永,他永远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