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角还在隐隐作痛，嘴角破裂的地方随着我每一次呼吸都带来细微的刺痛。但这些还是远不及看着诗乃苍白着脸、昏迷不醒躺在那里时，心里那种揪紧的、混合着后怕和愤怒的钝痛。
我轻轻将她安置在之前我们清理出来、相对干净的一间员工休息室的地铺上，用找到的干净毯子仔细盖好。她的呼吸很轻，颈后那片狰狞的淤紫让我触目惊心。我握了握拳，指甲陷进掌心里。
不能再犹豫了，永。
不能让诗乃在保护你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转身走出了房间。九条绫濑正不安地等在外面，她的脸色也很差，抱着手臂，眼神里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惊恐。
“神木君……”
“九条，你留在这里，照看一下诗乃。”我打断她，声音有些沙哑，但尽量保持平稳，“我去下面处理点事情。如果有任何情况，立刻叫我。”
她点了点头，没再多问，默默走进了休息室。
我独自一人走下楼梯，重新回到那个被称为“羊圈”的一楼中庭。血腥味还没有完全散去，伊藤之前站立的地方，只留下一滩暗红和挣扎的痕迹（他被打晕绑起来后，我把他丢进了储物间）。那些蜷缩在阴影里的老弱妇孺，看到我下来，眼神里充满了恐惧、麻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惊弓之鸟般的希冀。
他们看到了我和伊藤的战斗，看到了诗乃……之前的“清理”工作。在他们眼里，我们或许和伊藤他们并无不同，只是换了一拨更凶残的统治者。
我必须打破这个认知。
我走到中庭相对空旷的地方，清了清嗓子，感觉喉咙干涩。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各位，”我开口，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单薄，但我努力让它听起来清晰、坚定，“伊藤和他的人，已经不会再威胁你们了。”
人群中泛起一阵细微的骚动，有人窃窃私语，有人依旧怀疑地看着我。
“我们不会留在这里，也不会像伊藤那样统治你们。”我继续说道，目光扫过一张张或苍老、或稚嫩、或写满疲惫的脸，“这个购物中心，剩下的物资，你们可以自行取用。但是，这里并不安全。之前的动静可能已经吸引了更多……那些东西，或者像伊藤一样的人。”
我停顿了一下，让他们消化这些话。
“我和我的同伴，很快就会离开，往北走，去寻找可能存在的官方避难所。”我指了指楼上的方向，“这是我们的选择。而你们，需要自己决定接下来的路。”
“自己……决定？”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怯生生地开口，声音带着颤抖，“我们能去哪里？外面全是……”
“留在城里，风险很大。”我坦诚地说，“食物总会耗尽，水源可能被污染，丧尸和其他幸存者都是威胁。如果你们有可以去的地方，有信得过的亲人朋友在城外或者其他区域，或许可以尝试结伴前往。如果……没有方向，”我深吸一口气。
“向北，或许是一个选择。但我们无法保证路途的安全，也无法带着所有人一起走。”
我说的是事实。我们只有三个人，一辆车，资源有限，诗乃还受了伤。带上这么多人，无异于自杀，也是对诗乃和九条的不负责任。
人群中沉默了片刻，然后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有人在哭泣，有人在争吵，有人在茫然四顾。
我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着，给他们时间。我知道，剥夺了他们被“圈养”的虚假安全，给予他们选择的自由，同时也将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这很残忍。
但这是末日里，唯一能给予的、相对的“仁慈”。
过了一会儿，那个之前开口的母亲站了起来，对着我深深鞠了一躬：“谢谢……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她抱紧了怀里的孩子，眼神里多了一丝决然，“我……我会试着带宝宝回娘家看看，在邻町……”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开始慢慢行动起来。他们开始互相商量，组成小团体，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向仓库和食品区，开始搜集能带走的物资。没有人哄抢，一种压抑的、悲伤的秩序在弥漫。
我看着他们忙碌而惶恐的身影，心里沉甸甸的。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打破牢笼，指明可能的方向，然后，各自求生。
处理完楼下的事情，我回到了二楼。没有立刻去看诗乃，而是开始了紧张的物资准备工作。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购物中心的仓库比想象的还要凌乱，伊藤他们显然只注重即时享乐，储备管理得一塌糊涂。我耐着性子，开始清点、筛选。
压缩饼干、能量棒、肉类罐头、瓶装水是首选。我装了满满两大背包，估算着够我们三人支撑至少两周。一些容易腐败的果蔬直接放弃。
药品，这是重中之重。退烧药、消炎药、止痛药、抗生素、消毒酒精、纱布、绷带……我仔细分类打包，尤其注意多拿了一些诗乃可能需要的活血化瘀和外伤药膏。
工具，多功能军刀、手电筒和大量电池、打火机、防水火柴、绳索、一张详细的区域地图、一个还能用的手摇充电收音机、几个坚固的保温瓶。
我的金属球棒自然要带上。我还找到了一把未开封的消防斧，比诗乃之前那把轻便些，也收了起来。一些可能用作武器的工具，如撬棍、坚固的剪刀，也一并带上。
就在我埋头整理时，九条绫濑轻轻走了过来。
“神木君，”她小声说，“诗乃同学还没醒，但呼吸平稳了些。我……我看这里有很多服装店，我们身上的衣服都……不太像样子了。我想去找几件更便于活动的衣服，可以吗？”
我抬起头，看了看她身上那件已经脏污不堪、甚至被撕破的精致外套，又想到诗乃那身沾满血污和灰尘的校服，点了点头：
“好，麻烦你了。找结实、耐磨、方便运动的，鞋子尤其重要。也……帮诗乃准备一套。”
“我明白。”九条点了点头，她似乎很乐意有事可做，蹦蹦跳跳的走向服装区。
我继续清点物资，心里却在盘算着北上的路线。地图上标识出城的主要干道很可能已经堵死，需要寻找小路或者绕行。车辆的状况也需要检查，油料是个大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九条抱着几件衣服回来了。她给自己找了一套深色的运动服和一双结实的登山鞋，看起来利落了不少。她将另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递给我。
“这是……我给诗乃同学选的。”她轻声说，“是一套黑色的运动服，材质很结实，应该比较耐脏和活动。还有这双运动鞋，我按她之前鞋子的尺码找的，希望合适。”
我接过那套衣服，触手是柔软而坚韧的布料。黑色的确适合现在的环境，低调，也不容易显脏。想象了一下诗乃穿上它的样子……应该会比穿着那身染血的校服好吧。心里某个地方微微松动了一下。
“谢谢，你有心了。”我真诚地道谢。
九条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比起你们做的，这不算什么。神木君，我们……真的要去北方吗？”
“嗯。”我肯定地点头，将打包好的物资一一归类放好，“这是我们目前最好的，也可能是唯一的选择。等诗乃情况稳定一点，我们就出发。”
“我明白了。”九条没有再多问，也开始帮忙整理一些零碎的物品。
我看着窗外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心中充满了对未知前路的忧虑，但更多的，是一种必须前行的坚定。
诗乃，快点醒过来吧。
我们要一起去北方了。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危险，也不会再因为我的犹豫，而让你受到伤害。
我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你变成那副凶残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