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田中家下山时的劲头在现实面前仅仅维持了短短几个小时。
因为脚下传来的一阵阵痛楚正在折磨我的身心。
刚开始，我们打算沿着公路开拔，借这个明确的道路向着北方前进。
但很快，我们就明白了我们想法的天真。
公路本身就不安全。
因为它已经变成了一座钢铁的墓地。
汽车一辆辆撞在一起，或停成长龙，从头堵到尾。
只留下供一人前进的狭窄道路。
这些对于步行的我们而言都不算是问题。
但不远处的车辆之间，以及更远处的路面上，数量惊人的丧尸正在游荡。
它们像一群工蚁，漫无目的的在车辆间蹒跚着，时不时停下脚步抓挠一下车窗，向着空气嘶吼一声，随后继续机械的前进着。
不能与它们起冲突。
让我们不得不跨过公路边上的栏杆，慢慢跳进森林里，或者溪流的岸上，轻手轻脚的离开，期待着不被它们发现。
逐渐远离了丧尸，脚下的路就开始折磨人。
森林里面没有能说是路的路，脚下踩着的都是松软，厚厚的腐败落叶，让人琢磨不透下一步踩中的会是坚实的泥土，还是巨大的空洞，或是盘根错节的树根。
一个不注意脚下便会让你吃个苦头摔上一跤。
深一脚，浅一脚，每一步都比在平地上消耗更多的体力。
我们缓慢的前进，不过走上半个小时，脚底板生疼，膝盖也累的不像话。
徒步爬山这种事情偶尔会做，但就算爬山我们也会走坚实的水泥路面，这种原生态的体验还是头一次。
永的情况比我好一些，但他紧锁的眉头和沉重的喘息也说明了他的疲惫。九条就更不用说了，她几乎是在强撑着挪动脚步，脸色苍白如纸，好几次都差点被树根绊倒，全靠永及时拉住。
屋漏偏逢连夜雨。
由于不断绕行和躲避，我们试图依靠太阳和远处山脉判断的方向感开始变得混乱。
当永第三次拿出指南针和皱巴巴的地图，对比着周围几乎一模一样的树林环境时，他脸上露出了难看的表情。
“方向有点偏了。”他低声说，抹了把脸上的汗，“而且……我们不能再这样走下去了。体力消耗太大，一旦遇到危险，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我看着前方似乎永无止境的树林，第一次对“徒步前往函馆”这个目标产生了近乎绝望的认知。
300公里，在文明尚且存在的时候不过只是一趟电车，一趟飞机的工夫。
但在现在，真的要人一条老命。
“找个地方……休息。”我喘着气，声音沙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骄傲让我不想示弱，但身体的抗议是真实的。
永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投向公路另一侧，那里，在地平线的尽头，隐约可以看到一些低矮建筑的轮廓——一座小镇，或者说，一座小城的边缘。
“去那里。”他指着那个方向，做出了决定，“找个地方过夜，补充水分。我们必须修正路线，不能完全依赖公路，但也不能在野外完全迷失方向。”
没有人反对。
九条眼中也露出了对“可以停下来”的渴望。
我们调转方向，拖着疲惫不堪、疼痛交加的身体，小心翼翼地穿过公路，朝着那座未知的、可能同样充满危险的小城走去。
……
镇子入口处，景象触目惊心。
废弃的车辆胡乱堵塞着街道，碎玻璃和杂物遍地，丧尸的数量多得惊人，它们密集地游荡在房屋之间，嘶吼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浓烈的腐臭味几乎令人窒息。
我们几乎是贴着墙根，利用一切掩体，才险之又险地穿过这片死亡区域，每个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随着我们逐渐深入镇子，情况开始变得不对劲。
丧尸的数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不是被清理掉的那种减少，而是……仿佛它们自发地不愿，进入镇子的更深处。街道变得相对干净，房屋虽然依旧破败，但少了那种被疯狂破坏的痕迹。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开始取代之前的喧嚣，仿佛连动物的声音都不见了，只剩下我们三人压抑的呼吸声和呼呼的风声。
“怎么回事……”九条的声音带着颤抖，下意识地靠近了永。
永紧握着球棒，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不解。我也握紧了斧头，全身肌肉紧绷。这反常的宁静比外面的尸山血海更让人不安。
“太反常了。”他低声道，“事出反常必有妖。都小心点。”
我同样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比起看得见的威胁，这种未知的、不符合常理的“安全”更让人心生恐惧。
是什么让丧尸不敢或者无法进入小镇深处？
是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危险？
我的目光落在街角一家门窗完好的小店。卷帘门紧闭，玻璃门虽然布满灰尘，但没有任何破损。在这片诡异的小镇上，它像是一个难得的、相对可靠的避难所。
“去那里。”我指了指便利店，声音因为疲惫和警惕而显得有些沙哑，“至少门窗是好的，可以暂时歇脚，好好休息。”
永点了点头，同意了我的提议。我们三人保持着高度警戒，以品字形快速移动到便利店门口。
永试着推了推玻璃门，纹丝不动，显然是从内部锁住了。
他示意我们警戒，然后用力敲了敲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同时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
没有任何反应。没有丧尸的嘶吼，没有活人的回应。
“看来是空的。”
永做出了判断。他后退几步，然后猛地前冲，用肩膀狠狠撞向木板门靠近门锁的位置！
砰！咔嚓！
木板门应声而开，锁舌崩飞。一股混合着灰尘和食物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们迅速闪身进入，永立刻从内部将损坏的门用找到的扫把棍别住，尽可能恢复封闭。
我则第一时间举着消防斧，快速检查了狭小的店内——货架东倒西歪，商品散落一地，但确实空无一人，也没有丧尸。
直到这时，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下来。
我几乎是靠着货架滑在地上，脱下鞋子揉了揉酸痛的脚心。
永也靠在门上坐下，深深呼出一口气。
九条也拍了拍椅子上的灰尘，在椅子上坐成一摊。
暂时安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