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这座诡异的小镇彻底吞没。便利店内一片漆黑,只有从破损的窗帘缝隙透进来的些许惨淡月光,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永和九条翻出了便利店里面的几个纸箱,拆成纸板垫在地上,又把田中家里面搜罗到的毯子当做被子盖在身上。
我们三个人并肩睡在一起,身边的永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九条则靠在我身上,贪恋着我身体散发出的温暖。
我睡不踏实。
明明好像这里没有丧尸,我却总觉得心里不安。
只能盯着便利店低矮的天花板发呆。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逝,窗帘随着风摆动,月光一下一下的拍打在我脸上。
不对!
月光在我眼前闪过的速率一直都比较平稳,只有刚才月光突然被遮蔽,又突然亮起。
我屏息敛声,一个细微的声音钻进了我的耳朵。
嗒嗒嗒嗒……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我揭开身上盖着的毯子,悄悄从睡着的两人中间钻了出去。
将毯子为他们盖回去,我顺手拿起放在墙边的消防斧,凑进便利店的窗户,透过玻璃观察着外面。
月光下,街道被照得透亮,空无一人。
但那细微的脚步声依然存在,不紧不慢,正在逐渐远离我。
如果是丧尸,我有把握可以快速解决战斗,但这极其规律的脚步声不像是依靠本能反应前进的丧尸。
丧尸的脚步声应该更加拖沓和沉重。
一定要看看我才能安心。
我回头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永和九条,确保他们没有醒来的迹象。
然后,我极其小心地,一点点挪开了别住门的扫把棍,将玻璃门推开一道仅容我侧身通过的缝隙,像一只滑溜的泥鳅般的钻了出去,再轻轻将门虚掩上。
冰冷的夜风瞬间包裹了我,让我精神一振。我紧贴着便利店外墙的阴影,将自己完全融入黑暗中,朝着脚步声消失的方向潜行而去。
我的动作轻得如同狸猫,脚掌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脚底时不时传来的酸痛提醒着我白天的疲惫。
我利用每一个掩体——废弃的报亭、倾倒的垃圾桶、停靠的车辆阴影——快速而隐蔽地移动。
越靠近那个巷口,我的心跳得越快。那脚步声似乎就在巷子的另一头。
终于,我来到了巷口,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向巷内望去。
巷子很深,两侧是高耸的、连接在一起的民居墙壁,使得巷内比街道更加黑暗,像是通往地狱的入口。月光只能照亮入口处的一小片区域。
而就在那明暗交界处,我看到了那个身影。
不是丧尸。
那是三五个……穿着黑袍的人影。
袍子很宽大,几乎将对方的整个身体都笼罩在内,看不出体型,也看不清面容,连是男是女都无法分辨。
袍子的颜色是那种吸饱了夜色的纯黑,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
ta们正背对着我,不紧不慢地向着巷子深处走去。那嗒……嗒…… 的脚步声,正是ta们发出的。步伐稳定,节奏均匀,完全没有丧尸的蹒跚和踉跄,反而带着一种……目的明确的从容。
ta们是谁?
为什么会在这种时间,出现在这座死寂的小镇?
小镇深处的丧尸绝迹,是否与这群黑袍人有关?
无数个疑问如同气泡般在我脑海中涌现。
想探寻ta们的秘密。
但这太冒险了,在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战斗力几何的情况下贸然闯入,相当不理智。
而且……
我将目光投向我来时的方向。
要是他们的目标就是我们这些外乡人呢?
万一这是他们的调虎离山计,永和九条就会毫无防备的被他们袭击。
还是先回到他们身边,保护他们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我强行压下所有探究的欲望,看着那三个黑袍人影如同融入夜色般,迅速消失在街道尽头黑洞洞的巷子。
他们的脚步声也彻底远去,周围再次恢复了那令人不安的死寂。
身体比思维更快行动,我像一道紧贴地面的阴影,用最快的速度、最轻的步伐,迅速而无声地退回了便利店门口。
小心地移开别门的扫把棍,闪身入内,再迅速将门重新别好。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回头看向永和九条的方向。
他们都没事。
但我抽了抽眉头。
九条好像为了取暖,现在已经像一头八爪鱼爬在了永的身侧。
她的头已经快要靠在永的肩头。
似乎只是因为在睡梦中不由自主的寻找热源。
但即使这样的原因我也不能接受!
这个一趁人不在就偷偷摸摸的偷腥猫!
我放下消防斧,一把揭开毯子,从两人的中间挤了进去。
九条发出不舒服的嘤呤,但我可不管这些。
我依旧强硬的钻进了被窝,将他们两人隔开。
做完这一切,我才把毯子理整齐,重新盖在身上。
我恶狠狠的转头,想用眼神警告这个不知分寸的女人。
可她就算经历我一番折腾,也没有醒过来,好像对我的动作一无所觉。
反倒是把我当做了新的热源又贴了上来。
永则是依旧沉睡着,对我的粗暴举动毫无所觉。月光勾勒出他安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平稳悠长。
被我挤开后,他的左手无意识地动了一下,但依旧保持着放松的姿态。
他们两个好像都很累很累。
他们两个……都完全没有醒。
只有我,像个傻瓜一样,因为一个可能是无意识的举动而气得跳脚,还做出了如此……如此幼稚的、宣示主权般的行为。
腾!
后知后觉的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脸颊瞬间烫得惊人,连耳朵尖都烧起来了。我刚才……都干了些什么啊?!
像个小孩子一样争抢位置……还那么用力地推开别人……
我猛地转回头,不敢再看永的睡颜,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分不清是因为余怒未消,还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的窘迫。
我僵硬地躺在两人中间,身体紧绷,一动不敢动。
九条像八爪鱼一样缠了上来。
笨蛋……我真是个笨蛋……
我在心里狠狠地骂着自己,将发烫的脸颊深深埋进毛毯里。
可是……即使羞耻得无地自容,我也丝毫没有挪开位置的打算。
反正……
这里,本来就是我的位置。
谁也别想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