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姬端着那杯散发着淡淡糊味的“米粥”，用魔法无声地推开了卧室的门。
房间里很安静，幽蓝的烛火依旧在燃烧。里面的女孩还在被窝里沉睡着，似乎是因为之前咳血耗尽了体力，又或许是这几百年来都无人问津的古堡给了她一种诡异的安全感。
她的呼吸很平稳，苍白的脸上甚至有了一丝血色。
“喂，醒醒。”
露姬把装着米糊的杯子放在了床头柜上，想把她推醒。
反正米粥已经做好了，赶紧灌下去，她也好早点完事。
她的手伸了过去，但在即将碰到伊祈脸颊的瞬间，却停住了。
借着烛光，露姬的视线落在了女孩的侧脸上。
她看到女孩脸上有几道细微的伤痕。有的像是被树枝划破的，有的则更像是……被粗糙的手指掐出来的旧痕。
露姬的赤瞳微微眯起。
这个人类……在来到这里之前，都经历了什么？
这个“血包”应该也是受了不少苦，才会在这种天气跑到森林里来。
“……啧。”
露姬的动作停住了。
“算了，”她收回了手，低声自语，“反正吵醒她也只会‘咳咳咳’的，更麻烦。”
“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她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借口，又轻车熟路地坐在了床边那把椅子上。
她就这么托着下巴，看着女孩的睡脸。
平心而论，这个人类长得确实很精致。雪白的头发服帖地散落在深色的枕头上，银色的睫毛安静地垂着，像两把小小的、易碎的扇子。
很“完美”的收藏品。
看到女孩这张精致的脸，露姬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那股甜腻的血的味道。
“咕……”
她的喉咙不合时宜地滚动了一下。
那股焦渴感……那股让吸血鬼本能战栗的渴望……又开始在她心里抓挠起来了。
“不对！”
露姬的表情瞬间变得不爽，她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我忙活了半天，又是烧水又是煮米的，我自己的胃都还没有照顾呢？”
凭什么？凭什么她一个高贵的吸血鬼，要为了一个“储备粮”饿肚子？
露姬越想越气，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于是她暗暗下定了决心。“哼，等这个人类醒了，等她喝完这杯米粥……”
露姬舔了舔自己尖尖的獠牙，赤红的眼瞳在烛光下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就必须让她给我吸一点！一点点就好！”
“就当是……我亲手给她做饭的‘报酬’了！”
“咔——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外面打起了雷。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天空，瞬间将整个卧室照得亮如白昼，也照亮了露姬那张精致但不爽的脸。
“啧。”
露姬感到非常不舒服。作为夜行生物，她讨厌这种突如其来的、一闪一闪的强光。
她不耐烦地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唰”的一声拉上了厚重的窗帘。
房间重归幽暗和宁静。
“吵死了……”
她抱怨着回过头来，准备继续坐下。
——然后，她停住了。
她发现，被窝里，那双清澈的、金色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偷偷地看着她。
“……”
两人对视了两三秒钟。
“……你醒了？”
她的语气高傲而冷淡。她指了指床头柜上那个装着“米糊”的杯子：
“醒了就喝了它。这可是我……我做了很久的米粥！”
“听着，”她补充道，带着威胁的口吻，“就算不好喝，你也得一滴不剩地喝下去，听到没有！”
“米粥……”
伊祈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对露姬来说，这是“失败的炼金产物”；但对伊祈来说，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佳肴”。
以前的她，在养父母家，能吃到的只有发硬的黑面包和难以下咽的粗粮。而面前这杯东西，虽然卖相奇怪，但那看着就质量上乘的稻米，正散发着一股纯粹的谷物香气。
“谢谢你……”
伊祈挣扎着坐起身，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只还带着余温的杯子，仿佛在捧着稀世珍宝。
然后，她闭上眼睛，一饮而尽。
露姬本来以为对方会露出难喝的表情，结果……伊祈只是满足地、轻轻地叹了口气。一股暖流滑入胃中。她那疲惫冰冷的身体，仿佛瞬间注入了一股新的生机。
“太……太好喝了。”伊祈由衷地赞叹。
露姬看着她那副“享受”的样子，感到一阵不可思议，还不由自主地、好奇地询问了一句：“……真的？”
明明那么难看的东西……
伊祈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她只是点了点头，用她那双干净的金色眼瞳笑着看着她，眼里满满的都是感激。
“哼。”
露姬高傲地别过头，但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了那么一点。
既然这样，那就可以开始了。
本小姐既然赐予了你食物，那也该到你奉献的时候了。
她重新坐回椅子上，姿态优雅地翘起腿，然后，缓缓地抬起了她的右手。
“那么，作为‘报酬’……”
她的手掌上，慢慢地浮现出一个淡蓝色的、繁复的魔法阵。
准备开始她的流程——先把她迷昏，然后，就可以开始享用了。
她已经能想象到，这个“血包”在魔法阵的光芒下，会如何露出恐惧和不安的表情，然后无力地睡去……
然而——伊祈歪了歪脑袋，好奇地看着对方手上那个淡蓝的魔法阵。
她没有害怕。也没有尖叫。
她只是露出了和刚刚一样的、那种虚弱但温暖的笑容。
“那个……”
她笑着问道：“其实……你不是精灵，对吧？”
“嗯？”
露姬的动作停住了。
“你是吸血鬼小姐吧？”
伊祈那句轻飘飘的、带着笑意的问话，让房间的空气瞬间凝固。
露姬手上的淡蓝色魔法阵……“滋”的一声，缓缓熄灭了。
她那双赤红的眼瞳微微睁大，不是因为“惊慌”，而是因为“诧异”。她缓缓地放下了手，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审视”起面前这个“储备粮”。
她高傲地抬了抬下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冷笑。
“哼。”
“我可从没说过我是精灵。”
她往前凑近了一点，赤红的眼瞳里充满了“捕食者”的兴趣：
“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是我的气场吗？”她忍不住小小地夸了一下自己，“也对，我这份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确实不是森林里那些野精灵能比的。”
“不是的……”伊祈被她凑近的气场压迫得有些呼吸不畅，但还是轻声地、温柔地摇了摇头。
她没有“揭穿”，只是在“确认”自己的记忆。
“那天我昏迷时……”伊祈的眼神有些飘忽，仿佛在回忆那个混沌的梦境，“我感觉到有人抱着我。”
“她的手……好冰凉，比雨水还冷。呼吸也很浅，几乎没有。”
伊祈的脸颊微微泛红，声音更低了：“那个时候，我好像……在梦里看到了……”
“……她嘴边有獠牙的影子。”
露姬的笑容僵住了。
伊祈鼓起勇气，抬起她那双金色的眼瞳，直视着露姬。
“还有……”
“你看我的时候，那种感觉很奇怪。”
“奇怪？”
“嗯。像被凝视……又像被……”伊祈努力地寻找着词汇，“……被‘渴望’。”
“渴望”这个词，让露姬的心脏猛地一跳。
伊祈露出了那个温暖的、毫无攻击性的微笑：“精灵会救人，但不会盯着血看那么久。”
“而且，你的眼睛太红了，像火焰一样。和传说里的精灵完全不一样。”
她看着露姬，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出了她的结论：“我……我不是害怕。”
“我叫伊祈，我只是想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吸血鬼小姐。”
“……”
露姬听完了伊祈所有的“证据”，她沉默了。
她缓缓地直起身，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用一种审视的、高傲的姿态，重新翘起了腿。
“哼，吸血鬼小姐……”她玩味地重复着这个称呼。
“伊祈，对吧？”
“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一点。没有愚蠢到无可救药。”
“既然你都知道了，”露姬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危险，“那事情就简单了。”
“没错，我就是吸血鬼。而你，”她的赤瞳扫过伊祈苍白的脖颈，“是我捡回来的‘储备粮’。”
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床头柜上那个已经空了的杯子。
“我救了你的命。”
“我，高贵的露姬，亲手给你烹饪了那杯米粥。”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伊祈，宣布道：“现在，该轮到你付‘报酬’了。”
她以为伊祈会害怕，会求饶。
然而……
伊祈，这个已经看穿一切的少女，只是露出了那个虚弱但温暖的微笑。
她明白了，眼前的“吸血鬼小姐”，虽然嘴上很凶，但刚刚……确实是“救”了自己，还专门为自己煮了粥。
而自己，一无所有。
唯一能“回报”她的，或许……就只有这个了。
“……我知道了。”伊祈轻声说。
“谢谢你的米粥，吸血鬼小姐。”
在露姬错愕的注视下，伊祈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地拉开了自己那身丝绸睡衣的领口。
她露出了那截苍白的、脆弱的、毫无防备的脖颈。
她闭上了眼睛。
“……请享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