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们松开了那个可怜兮兮的少女,她甩着脑后的羊角辫冲向阿露希娅,深深扑进圣女的怀中。
这一套下来,着实把周围的骑士和神官们吓得够呛。
“圣女大人!”
“怎么会...她怎么敢触碰到纯净无暇的圣女大人”
渐渐地,许多人在窃窃私语,心想这女孩到底有多么好运能得到圣女大人的怀抱。
对他们而言,那应当是最贵重的赐福,正如女神大人亲临那般重要。
在阿露希娅面前,年轻骑士慌忙行礼,看着自己圣女用权杖轻拨开的手腕,深知惹了这位爱民如子的圣女不悦。
“受伤了吗?”
阿露希娅能感受到怀中女孩紧攥住她的圣袍前襟,湿漉漉的脸蛋似在占尽便宜,深深埋在她胸口。
很痒...但既然是区区人类幼崽,那她堂堂大恶魔阿露希娅就不计较了罢。
她只是轻轻拍着女孩的后背,心中闪过可怕的念想。
「抱起来倒是软乎乎的」
“唔~没关系!圣女大人果然和传说中一样温柔”
“温柔吗?”
“当然了!如果可以,我一定想和圣女大人交朋友,带您去看更远的风景。呐~比方说白贝镇,那儿就...”
少女说到兴奋处,双手夸张地比着,向阿露希娅描绘了更多更多圣城之外的美景,更多她未曾知晓的广大。
光是这些,就足够让阿露希娅终于提起兴趣。事实上,即便是掌控千万妖魔军团的她,也未曾踏出过魔界几回。
阿露希娅亲民的举动让教宗很是欣慰,他相当满意这个孩子已经学到了皮毛,毕竟圣殿的百年兴盛可不能仅仅仰仗着骑士的刀剑与圣典。
然而有一人并不希望看到这些,马车旁的伊芙琳娜看得眼珠子都瞪大了,硬是绷着微微抽搐的嘴皮子,掰碎了随手摘下的枝条。
“看来,圣女大人找到了新玩伴呢”
“是啊!伊芙琳娜司祭,你看那孩子,真有女神大人的影子...”
阿露希娅雪白的身影在孩子们当中闪舞,接过他们的“礼品”,又从随行修女长手里取过一碟碟小巧的点心,交换回去。
他们带她接过澄澈的流光河水,带她见过虔信的老院长,试着带她去到更远的地方...但那显然不被允许。
人们就这样在一旁驻足守候,等待圣女何时再次启程,尽管有些人很着急,但圣女的事他们哪敢开口。
“阿露希娅,我们该走了,还有更多的信徒等着见圣女的圣容呢”
教宗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阿露希娅身旁的骑士与修女长也微微点头示意。
这时才终于反应过来,不知不觉间,她竟真的和这些人类幼崽打成一片。
“我明白了...”
阿露希娅对着孩子们报以笑容,招手离去,重新爬上了马车。她在教宗对面的软座上坐定,怀中还搂着孩子们塞给她的鲜花、彩石与橄榄叶。
再望向窗外,车队早已远行,再看不见那座矮桥与孤儿院。
“怎么样阿露希娅,你与那些可怜的孩子们好好聊上了吗?”
“嗯,那里的小孩也太多了,有趣嘛...倒也是挺有趣的”阿露希娅不时应付窗外的信徒们,招手回应,不时回想那短暂的自由自在。
就像那个羊角辫女孩说的,带她去见更多闻所未闻的美景。
那个少女没有名字,或者说那里的孤儿们都是由院长赋名的,她让阿露希娅叫她拉娜,却又不怎么在乎这个名字。
“他们说圣城外的世界更美,这是真的吗?”阿露希娅笑着问道,眸子悄悄盯向身旁的教宗。
可教宗闻言却是朗声大笑:“纯真童言最是动人!不过您如今身份尊贵,切莫当真”
他顺手将一杯新斟的葡萄汁推到她面前,言外之意也很清晰了。
“只是随口问问”
她捧起酒杯轻抿,试着甘甜中尝出一丝涩意,未果。
许久,车辆终于驶过人流拥挤的圣城道,繁华的街巷延绵千米,通向城市中心的大广场。
郁闷许久的阿露希娅终于打起了精神,很快便是决定她能否藏住自己的重要时刻。
「待会念咒时,要是念成陨石天降...是不是就把圣殿团灭了?」
心底涌生的危险念头让她坐立难安,总不能搞自杀式袭击吧?那这些天的潜伏都白潜了?!
教宗正在身后替她扶正冠冕,全然不知他眼中的圣洁化身,此刻满脑子都是魔界禁咒。
“准备好了吗,我的孩子”
“嗯...大概”阿露希娅抱紧怀中的权杖,紧盯着自己紧张到踮起的脚。
“不必紧张,放空你的内心,施法时只需想着你最敬爱的女神大人,她一定会给予你最深沉的宠爱”
掀开车帘,成百上千的信徒纷纷朝拜,那股祈求神圣的浪潮让她呼吸一滞。
“豁...豁出去了!”
两眼一闭,阿露希娅高举着权杖,刺眼的金光也随之绽放。
“是圣女大人!”
“啊啊,好刺眼,这就是圣光吗!”
“光明女神大人,今年就让我有个好收成吧”
“拜托了~我需要天降的面包”
“我...让我娶上天使老婆吧”
...
凝神施法中的阿露希娅耳边充斥着越来越离谱的祈愿,以至于有些人的诉求都被圣光的嗡嗡声自动隔绝。
「白天也掉流星雨吗,真是一群贪得无厌的人!」
一刹那,只见权杖顶端的圣光如潮水般漫过整座广场,又在触及云层之时骤然变色。
原本纯净无暇的金芒中开始混入丝缕暗红色的纹路,愈渐血腥,隐约传来岩石摩擦的动静。
“女神显灵了!”跪拜的民众中爆发出更狂热的欢呼,无人察觉异常。唯有埃加尔早已按住剑柄,直指那渐红的天空。
睁开双眼的阿露希娅懵了一下,脸色骤变。
“陨...陨石术?!等等——!”
「女神显灵!这是哪位女神啊!」
她咬紧下唇,回忆着刚刚的心中的念想。
没错啊?是女神大人没错啊...但是地狱女神?!
轰隆的陨星裹着地狱之火自云上坠来,缓缓瞄准圣城广场的中央。
“不不不,不对...不对!”
阿露希娅撑着车窗努力把身子蹬高出窗,高举着权杖试图制止这一切,但已经晚了。
陨石已至眼前...
就在圣城广场注定被地狱魔法摧毁的前一刻,一道龙鸣传来。
“哈哈哈!该死的人类,没想到吧,吾又回来了!”
巨大的黑龙扑扇着遮天蔽日的翅膀翱翔而来,然而它似乎压根控制不住自己,没刹住车恰巧飞到广场的正上方。
为了展现魔龙一族的威严霸气,它的尾巴折断了钟楼高塔的顶端,将之卷着嘲弄这些蝼蚁一般的人类。
“魔...魔龙!”
人们大惊失色,神迹还未降临,魔龙却已重新现世。教宗连忙跳出车外,直视那早已不可一战之敌。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上代勇者不是已经将你彻底杀死了吗!”
教宗与那双赤目对视,在他身前还有几位圣殿骑士团的团长。
不对呀,陨石呢?
“呃呃...拜托你们,别哔哔辣!我要...顶不住了!”
努力制止陨石坠下的阿露希娅已经绷红了脸,顾不得形象地咬牙切齿。终于,她全身那些好不容易恢复的魔力已达极限。
“咕呜——啊~”
一声微弱的呜鸣,她从车窗边翻了下车。失去她掌控的地狱陨石,再一次恢复应有的动能,直坠而下。
轰!
“额啊啊——!”
天上的魔龙发出凄惨的哀嚎,地狱陨石正正砸中它的后背。它最脆弱的翼骨濒临折断,龙鳞似焦炭剥落。
在成千上万人呆滞的目视中,那庞然身躯抽搐着从空中坠落,砸塌半座喷泉后跌跌撞撞地飞向圣山,竟开始急速收缩变形。
“是女神大人降下的神罚,是圣女大人诛杀了魔龙!”
不知是谁起的头,整座广场上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然而此刻他们所敬仰的圣女大人,还倒在花车旁的地上,借着修女长的搀扶颤颤巍巍起身。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