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掉赵魁的消息，比林枫预想中传得更快，也更广。
第二天他去演武场的路上，能明显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与往日不同。少了之前的无视或好奇，多了审视、忌惮，甚至是一丝隐藏不住的敬畏。窃窃私语声在他经过时总会短暂消失，待他走远后又重新响起。
“就是他，林枫！昨天在坊市口，一个人废了赵魁和他两个跟班！”
“真的假的？赵魁不是炼气五层巅峰吗？这林枫看起来才炼气四层吧？”
“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那身手，那狠劲……啧啧，赵魁丹田都被打裂了，修为直接跌回四层，算是半废了！”
“听说他之前还拒绝了凌霜仙尊，看来是真有底气啊……”
“这下有意思了，赵魁他哥赵乾可是内门弟子，炼气七层的高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小比之前见血，这可是大忌，执法堂难道不管？”
“听说赵魁先动的手，还用了岩突符，林枫算是自卫，执法堂也不好深究，不过梁子肯定是结下了……”
这些议论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在林枫周围，但他面色平静，步伐稳健，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他早已料到会有这般局面，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反而更加警惕。赵魁的哥哥，内门弟子赵乾，这确实是个不小的麻烦。
……
演武场角落，柳菲菲今天来得格外早，正心不在焉地挥舞着长鞭，眼神却不时瞟向入口处。看到林枫的身影出现，她明显松了口气，随即又板起脸，等他走近，立刻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问道：“喂！你没事吧？我听说昨天……”
“我没事。”林枫打断她，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开始今天的练习吧。”
柳菲菲被他这态度噎了一下，有些气恼，但看他确实毫发无伤，也不好再问，只得哼了一声，将鞭子甩得啪啪作响：“那你小心了！今天本小姐可不会留情！”
然而，对练开始后，柳菲菲却发现，今天的林枫似乎比以往更加……沉默和专注。他的身法依旧灵动，指点依旧精准，但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仿佛沉淀了一些东西，多了一份之前没有的冷冽和沉稳。甚至在一次她鞭法衔接出现巨大破绽时，林枫欺身而近，那瞬间散发出的、如同实质的冰冷气息，让她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仿佛被什么危险的猎食者盯上，动作都僵硬了刹那。
“收敛心神！对敌之时，一丝恍惚便是败亡之机！”林枫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同时枯枝轻轻点在她因慌乱而门户大开的肩井穴上。
柳菲菲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脸颊微红，又是羞恼又是后怕。她看着收势站定的林枫，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那份专注和冷冽，竟让她觉得有些……迷人？
“知、知道了！”她强自镇定，甩了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但接下来的对练，却更加认真，甚至带着点证明自己的意味。
对练结束，柳菲菲照例塞给林枫一瓶丹药，这次是更为珍贵的“培元丹”，对于巩固根基、精纯灵力有奇效。她看着林枫，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喂，赵魁他哥赵乾……你小心点。他那人，很护短，而且……手段不怎么光明。”
林枫接过丹药，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谢谢，我会注意。”
见他依旧这般平静，柳菲菲也不知是该佩服他镇定还是气他不在乎，跺了跺脚：“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走了！”说完，便转身离开，背影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
林枫看着手中的培元丹，又看了看柳菲菲离去的方向，心中微暖。这位大小姐，虽然娇蛮，但心地倒是不坏。
……
下午与胡夭夭汇合时，这位狐女的表现则直接得多。
她一见林枫，就立刻凑上前，围着他转了两圈，鼻子微微抽动，银色的尾巴警惕地竖着，像是在检查什么珍稀物品。
“还好还好，零件齐全，没少什么。”胡夭夭拍了拍颇具规模的胸口，松了口气，随即又叉起腰，瞪着林枫，“我说林师弟，你也太能惹事了吧？这才几天，就把赵魁给废了？你知道他哥是谁吗？”
“知道，赵乾，内门弟子，炼气七层。”林枫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
“知道你还这么淡定！”胡夭夭有些抓狂，“炼气七层啊！不是阿猫阿狗！而且我听说赵乾那人睚眦必报，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枫打断她，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况且，当时情况，我不废他，他便会废我，甚至杀我。我没有选择。”
胡夭夭看着他清澈却坚定的眼神，一时语塞。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修仙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只是……担心总是难免的。她叹了口气，尾巴也耷拉下来：“算了算了，说不过你。总之你以后小心点，尽量别落单。任务……还做吗？”
“做，为什么不做？”林枫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灵石和资源又不会自己跑来找我。”
见他还能开玩笑，胡夭夭也重新笑了起来，恢复了那副狡黠灵动的模样：“行！有魄力！姐姐我喜欢！走吧，今天有个采集‘赤阳矿’的任务，那地方有点热，不过报酬丰厚，正好给你压压惊！”
接下来的任务过程，胡夭夭明显更加警惕，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仿佛生怕赵乾会突然从哪个角落里跳出来。林枫将她的紧张看在眼里，心中那份因为她的关心而产生的暖意又多了几分。这位狐女合伙人，倒是挺讲义气。
任务完成得很顺利。在返回宗门的路上，胡夭夭似乎犹豫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林师弟，你……你修炼的功法，是不是对稳定神魂特别有效？”
林枫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为何这么问？”
“就是……感觉。”胡夭夭有些不好意思地绞着手指，“每次靠近你，都觉得心神特别宁静，之前被惑心蝶影响，你帮我那次，效果尤其明显。我……我修炼的功法确实出了点问题，妖魂有些不稳，所以……” 她抬起头，大眼睛里带着一丝希冀和忐忑，“如果……如果不太麻烦的话，以后我能不能……多跟你待一会儿？就当……就当是帮我稳定妖魂了！我可以付报酬的！”
看着她那副生怕被拒绝、又努力装作镇定的样子，林枫忽然觉得这狐狸有点……可爱？他沉吟了片刻。帮助胡夭夭稳定妖魂，对他而言只是运转《冰心凝神诀》时顺带的事情，并不费力。而这样一来，不仅能加深与这条优质“人脉”的关系，还能获得额外的报酬，似乎是一举两得。
“可以。”林枫点了点头，“不过我也不能保证效果有多好。”
“真的？太好了！”胡夭夭立刻眉开眼笑，尾巴欢快地摇动起来，一把抱住林枫的胳膊，“谢谢你，林师弟！你真是个好人！报酬你放心，包你满意！”
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温软触感和那沁人心脾的馨香，林枫身体微微一僵，有些不自然地想抽出手臂，却被胡夭夭抱得更紧。
“嘻嘻，别害羞嘛！以后我们就是更亲密的合作伙伴啦！”胡夭夭笑嘻嘻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狡黠。
林枫：“……” 他感觉自己好像答应了一件可能会有点麻烦的事情。
……
是夜，月朗星稀。
林枫正在屋内打坐，消化着培元丹的药力，巩固炼气四层巅峰的修为，同时观想着识海中的《冰心印》。经过连日的滋养和观想，那枚虚幻的冰印已经凝实了许多，散发着淡淡的蓝色辉光，守护着他的心神。
忽然，一股远比以往更加浩瀚、更加冰冷的意念，毫无征兆地降临！
并非物理上的传送，而是纯粹神识层面的接触！
林枫只觉得眼前一花，意识仿佛被抽离，下一刻，他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原之上。天空是永恒的暮色，脚下是万载不化的寒冰，呼啸的寒风卷着冰屑，刮在脸上如同刀割，连思维都似乎要被冻结。
而在冰原中央，一座巍峨的冰山之上，凌霜仙尊的身影静静矗立。她依旧是那身素白道袍，但在意识空间中，她的存在感被放大了无数倍，仿佛她就是这片冰雪世界的主宰，是规则的化身。她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棱，穿透虚空，落在林枫的身上。
“仙尊。”林枫心中凛然，知道这是凌霜仙尊以无上神识，将他的意识拉入了她的意念空间。他躬身行礼，姿态恭敬，但神识核心处的《冰心印》却悄然运转，散发出清凉之意，抵御着这片空间无处不在的冰冷威压。
“赵魁之事，你做得过了。”凌霜仙尊开口，声音直接在林枫的意识中响起，不带丝毫情绪，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枫心神一紧，果然是为了这事！他稳住心神，不卑不亢地回应：“回仙尊，彼时赵魁动用岩突符，欲置弟子于死地。弟子被迫自卫，出手稍重，但并未取其性命，已是顾及同门之谊。”
“同门之谊？”凌霜仙尊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嘲弄，“修仙之路，逆天争命，何来温情脉脉的同门之谊？你既有魄力废他修为，便该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林枫沉默片刻，抬起头，目光迎向那两道冰棱般的视线：“弟子明白。弟子所为，一切后果，自行承担，绝不牵连仙尊与宗门。”
“承担？”凌霜仙尊的身影微微前倾，整个冰原的寒意仿佛都随之凝聚，压向林枫，“你拿什么承担？凭你炼气四层的修为？还是那粗浅的神识之术？”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林枫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碾碎，识海中的《冰心印》剧烈震颤，蓝光闪烁，勉力支撑。他咬紧牙关，全力运转《冰心凝神诀》，神识如同风暴中的小船，虽摇摇欲坠，却始终不曾倾覆。
“弟子……唯有……一往无前之心！”他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眼神中的倔强与坚定，如同冰原上不屈的寒梅。
凌霜仙尊凝视着他，那冰封的容颜上看不出喜怒。周围的压力骤然一松。
“一往无前？但愿你不是莽夫之勇。”她淡淡道，“赵乾之事，宗门规矩之内，本座不会插手。但若有人逾越规矩……哼。”
一声冷哼，如同惊雷在林枫识海中炸响，震得他神魂摇曳，但也让他明白了仙尊的态度：小辈间的争斗她不管，但若有人以大欺小，破坏规矩，她也不会坐视。这……算是一种隐晦的庇护？还是仅仅为了维护她自身的威严？
没等林枫细想，凌霜仙尊再次开口，话题陡然一转：“《凝神刺》与《冰心印》，修炼得如何？”
林枫压下心中的波澜，如实回答：“《冰心印》已初步凝形，《凝神刺》……弟子神识尚弱，凝聚完整形态颇为艰难，目前仅能施展神识冲击。”
“展示《冰心印》。”凌霜仙尊命令道。
林枫心念一动，识海中那枚蓝色的冰印缓缓旋转，散发出更加清晰的守护意念，试图抵御这片空间无处不在的寒意。
凌霜仙尊看了一眼，冰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满意：“形已具，神未凝。守有余，而韧不足。需知刚极易折，守护之道，亦需如水之柔韧。”
说着，她屈指一弹，一点冰蓝色的光华没入林枫识海，融入那《冰心印》之中。顿时，林枫感觉自己对《冰心印》的感悟更深了一层，那冰印的形态似乎变得更加圆融，光芒内敛，韧性却大大增强。
“多谢仙尊指点！”林枫真心实意地道谢。这一指点，省去了他无数水磨工夫。
“至于《凝神刺》……”凌霜仙尊目光扫过林枫，“你之神识，强度已堪堪够用，所缺者，乃凝练之法与爆发之技。看好了！”
她并指如剑，对着虚空轻轻一划！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但林枫却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比凝聚、无比锐利、仿佛能撕裂神魂本源的恐怖神识之力，如同无形的绝世利剑，从凌霜仙尊指尖迸发，瞬间刺穿了无尽冰原的虚空，消失在茫茫尽头！
那一瞬间散发出的神识威压，让林枫识海中的《冰心印》都剧烈震颤，几乎要崩溃！他毫不怀疑，这一击若是针对他，他早已魂飞魄散！
“神识之刺，非蛮力凝聚。需以意志为锤，以心念为火，千锤百炼，去芜存菁，方得一线锋芒……” 凌霜仙尊清冷的声音伴随着那道神识攻击的余韵，如同大道箴言，烙印在林枫的心头。
他福至心灵，立刻盘膝坐在冰原上，不顾刺骨的寒意，开始按照凌霜仙尊展示的那种玄奥意境，尝试重新凝练自己的神识。
一次，两次……失败，溃散……但他毫不气馁，回忆着那“一线锋芒”的感觉，以自身坚定的意志为核心，引导着神识之力……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识海之中，一道比之前凝实了数倍、虽然依旧细小却散发着凌厉寒意的透明尖刺，缓缓成型！
《凝神刺》，小成！
虽然距离凌霜仙尊那撕裂虚空的境界还差十万八千里，但相比于之前那虚幻不稳的状态，已是天壤之别！他有信心，现在施展《凝神刺》，绝对能给炼气中期，甚至炼气后期的修士一个巨大的“惊喜”！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冰原和凌霜仙尊的身影已经开始变得模糊。
“小比在即，好自为之。”
清冷的声音最后响起，林枫的意识一阵恍惚，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他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感受着识海中那枚更加圆融坚韧的《冰心印》和那根初具锋芒的《凝神刺》，心中充满了振奋。
这次意念空间的“特别辅导”，收获巨大！不仅解决了修炼上的关键难题，更让他对凌霜仙尊的态度有了更深的了解。
这位仙尊大人，似乎……并不像他最初想象的那般，纯粹是为了“养肥再杀”？她的种种举动，严厉中带着指引，冷漠下似乎藏着某种……期待？
林枫甩了甩头，将这些复杂的念头暂时压下。无论仙尊目的为何，提升自身实力总是没错的。
他看向窗外，月光如水，清冷地洒落。
山雨欲来风满楼。赵乾的威胁，小比的临近，还有身边几位少女那越来越微妙的态度……一切都预示着，平静的日子即将结束。
“来吧。”林枫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奔涌的灵力和识海中蛰伏的力量，眼神锐利如刀，“让我看看，这错误的剧本，最终会走向何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