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夜雪看着李小倩,笑着说:“李小姐,既然话已至此,不妨说得详细些,这前因后果,倒让我愈发好奇了。”
苏小灵站在师傅身后,双手背在腰后,心中暗道:“没想到事情还有反转,可真有意思。”
李小倩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轻声道:“两位仙人请先坐下说话。”
江夜雪和苏小灵找了一个石凳,随意的坐下。
“我父亲……”李小倩缓缓开口,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苦涩,“他告诉你们,这铁石镇的矿脉是我李家祖传之业,世代经营,造福乡里。这话没错,但只说了一半真相。”
她抬眸扫过二人,继续道:“他不知道的是,在这主矿脉深处,还藏着一小节极其微弱的灵脉。它埋得极深,灵气稀薄,寻常手段根本探查不到。”
“而小梦却通过特殊的探查手段发现了这里的灵脉。”
李小倩继续说道:“她发现了这节灵脉,为了修行所需,便悄然驱赶了矿井中的工人。她并未伤人,只是制造了些许阴风鬼火,吓得众人以为闹鬼,纷纷逃散。父亲见状,以为是厉鬼作祟,又听闻矿工提及夜晚常有黑影掠过,便认定是有妖魔觊觎我家基业。”
她苦笑一声:“于是他想出了个高明的主意——将我献祭出去,说是用我的清白之躯来平息厉鬼的怒火,祈求矿山早日复工。”
“后来呢?”苏小灵忍不住插嘴,眼中满是怒气。
“后来……”李小倩眼神温柔下来,“小梦发现了他们准备将我绑进矿洞深处祭祀的那一夜,她出手救下了我。”
“她本欲离开,可我在昏迷中喊了一声‘娘亲’,心生恻隐,便将我带回了这里。”她的声音轻柔,“那一路上,她背着我穿过地底岩窟,怕我着凉,还将自己的外袍披在我身上。醒来后,她没有囚禁我,反而为我煮药、备饭,像……像个爱人一样照顾我。”
苏小灵听得入神,连江夜雪也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我告诉她家中之事。”李小倩低声道,“母亲早逝,父亲再婚后,继母王小花百般苛待于我,弟弟李小锤更是仗势欺人。我活得卑微至极,连一口热饭都难求。我说完这些时,并未奢望谁会为我出头。”
她顿了顿,眼中有泪光闪动:“可小梦听了之后,竟勃然大怒。她说,世间竟有如此无良的父亲,容不得我再受委屈,当晚就要杀上李府,取我父亲性命。”
“什么?!”苏小灵惊呼出声,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袖。
“我死命拦住了她。”李小倩摇头,“我不愿以血偿恨,更不愿她因我一人而背上杀孽。最终,她答应不去杀人,但必须亲自去警告我父亲一次。”
“然后呢?”江夜雪轻声问。
李小倩接着说:“小梦警告了我父亲一番,并要求他近期不要来矿脉,并警告他说,‘若再来,后果自负’至来之后,时常有修士来这。”
她冷笑的说:“他自己因我的怒气与怨恨,以为我会让小梦动手杀了他,所以他才贴出悬赏告示,想借你们修仙之人的手,除掉小梦,夺回控制权。”
江夜雪听完,转头对徒弟笑道:“那这么说,是你爹自己心里有鬼,怕遭受报复,所以雇人来除妖?”
苏小灵顿时明白过来,气得直跺脚:“真是太生气了,除妖只给二十两银子!这也太蠢了吧!就算他是凡人,也知道除一个能飞天遁地的大妖,岂是区区二十两银子能打发的?这不是骗人是什么!”
江夜雪轻摇手指,眼中闪过狡黠光芒:“小灵,你这就不懂了,李员外是要告诉众人,他有除妖的需求。”
“啊?”苏小灵一愣。
“他不愿意直接开出高价。”江夜雪慢悠悠的说道,“怕别人怀疑,一个女儿被妖抓走,怎么反倒开得起百两黄金的酬劳?这不与他平时对待女儿的方式完全相背,就可能被猜忌是他惹了妖怪,到时候可对他不利呀。”
她笑着,接着说:“所以他故意定个低价,做个样子。真正懂行的修士一看就知道不对劲——二十两就想请人降服大妖?荒谬。可只要有人来了,他就有机会私下谈判,把真正的价钱谈妥。既遮了人耳目,又能达成目的。”
“可他何必非要除妖呢?”苏小灵仍不解,“明明对方没伤害他,还放过他一马,他躲着点不行吗?”
江夜雪闻言,忽然笑了,笑声中带着讽刺。
“尊严。”她吐出两个字,接着说,“凡人最重面子。李大锤好歹是个员外,在镇上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却被一只妖怪威胁,对于风光惯了的他,简直是奇耻大辱。他无法忍受这种被踩在脚下的感觉,哪怕对方实力通天,他也想借刀杀人,扳回一城。”
她站起身,负手而立,语气淡漠的说:“说到底,他不过是个没见过真正强者威严的井底之蛙。”
苏小灵听完师傅的剖析,仍觉得难以置信,忍不住低语:“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为了面子和尊严,将人赶去杀绝?还拿亲生女儿当祭品……这人心,也太黑了。”
江夜雪轻笑一声,语气悠然:“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有些人啊,宁可毁掉一切,也不愿低头认错,更不愿承认自己其实不堪一击。”
李小倩静静听着,没有反驳,只是垂下脑袋。
她知道,江夜雪说得没错——她的父亲,正是那种宁愿粉饰太平、借刀杀人,也不愿正视自己懦弱与贪婪的人。
她抬起头,声音轻却坚定:“二位仙人,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明辨是非,还请……放过我们吧。”
她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姿态恭敬,“小梦从未害人,她只求在这里安静修行,护我周全,而且我们与李府再无瓜葛,只想远离纷争,安度余生。”
江夜雪看着她,笑意未减,反而上前一步,在她对面蹲下,望着这张苍白却倔强的脸。
“我并没有打算伤害你们。”她语气温柔,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相反,我还挺欣赏那位小梦的——能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甘愿暴露行踪,对抗世俗规则,这份情义,可比某些披着人皮的东西干净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