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千端着那破托盘,里头茶杯裂了条缝,茶壶嘴儿也磕掉一小块瓷。
胳膊上火辣辣的烫伤钻心地疼,脸上挨巴掌的地方肿得老高,一抽一抽地跳着疼。
她一步一步往楼下厨房挪,脚下跟灌了铅似的沉。脑袋里嗡嗡的,一半是疼的,一半是那股子压不下去的邪火顶的。
“操...” 她心里忍不住骂了句脏的,赶紧又憋回去。声音大了让人听见更麻烦。
“切…又被打了…” 这才是她脑子里最直接的念头,麻木里带着点习以为常的烦躁。南住丽找茬儿打人,比狗吃屎都勤快。
刚走到楼梯拐角,厨房那边飘出来的油烟味混着洗洁精的味儿钻进鼻子,呛得她喉咙又痒起来。她死死咬着牙,把那点咳嗽的欲望咽下去。不能咳,咳出来,张妈那张嘴能叨叨半天。
刚走到厨房门口,就跟里头出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正着。
乔千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手里的托盘差点没端稳。抬头一看,心里又是一咯噔。
是王彪。
大家都叫他“彪哥”,脸上那道从眉骨斜拉到下巴颏的疤,跟条大蜈蚣似的趴着,看着就瘆人。他是老爷南住雄的心腹保镖之一,身手据说贼厉害,平时话不多,眼神跟刀子似的刮人。
乔千挺怕他,总觉得这人身上有股子洗不掉的血腥气。
彪哥刚从厨房拿了个冷馒头,正往嘴里塞。看见乔千这副惨样,他那双没啥温度的眼睛在她红肿的半边脸和湿漉漉、
明显烫红了的胳膊上扫了一圈,动作顿了一下。
乔千心里发毛,赶紧把头低下,端着托盘就想从他旁边溜过去。
“咋弄的?” 彪哥的声音不高,有点糙,像砂纸磨石头。
乔千脚步一僵,心里骂了句娘。
问个屁!还能是咋弄的?她不想回答,更不敢不回答。只能小声嘟囔,声音闷闷的:“不小心…打翻了大小姐的茶…”
彪哥没吭声,就那么盯着她。乔千感觉那目光跟针扎似的落在自己头顶。她知道彪哥肯定不信。这宅子里谁不知道南住丽啥德性?打翻茶?呵呵。
过了几秒,彪哥才挪开视线,没再问,啃了口馒头,含糊地说:“张妈在里头骂街呢,嫌你回来晚了,耽误她摆早饭。”
说完,他也没再看乔千,叼着馒头,迈着那种有点懒散又带着劲儿的步子,晃悠着朝别墅前门那边去了。
乔千松了口气,心里那点紧张劲儿刚下去,一股更深的憋屈又涌上来。
张妈骂?骂就骂呗。她麻木地想着,端着破茶壶和裂茶杯走进厨房。
果然,张妈正叉着腰,对着水池骂骂咧咧:“磨蹭什么啊?!死外面了?少爷小姐的早饭还要不要了?耽误了时间 你担得起吗?!”
她一转头看见乔千的脸和胳膊,还有托盘里那明显坏了的茶具,骂声卡了一下,随即声音更高了:“哎哟我的老天爷!你怎么搞的?!大小姐的茶具啊!这…这得多少钱?!”
乔千把托盘放到水槽边,低着头,声音小得快听不见:“对不起张妈…我…我不小心…”
“不小心?!你说不小心就完了?”张妈一把抢过那裂了缝的茶杯,心疼得直抽抽,“这可是骨瓷!古董级别的!大小姐的心头好!你…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指着乔千鼻子,“这损失,我看你怎么赔!等着扣你工钱吧!”
乔千没说话,默默地拧开水龙头。冰凉刺骨的水哗哗流下来,她把手伸进去,连带烫伤的手臂一起浸在水里。冰冷的水刺激着滚烫的皮肤,疼得她一个激灵,牙关紧咬。但这股钻心的凉意反倒压下了那股火烧火燎的疼。
扣工钱?扣呗。她那点工钱,扣光了又能赔得起几个杯把?
张妈还在旁边絮絮叨叨,骂她笨,骂她毛手毛脚,骂她惹大小姐生气连累整个厨房挨白眼。乔千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赶紧把眼前这堆憋屈活儿干完。
她拿起那块味道刺鼻的专用清洁剂,倒在海绵上,开始用力刷洗那破茶壶和裂茶杯。清洁剂的味道混合着冷水刺激着伤口,疼得她额角直冒冷汗。
“先把少爷的咖啡送上去!”张妈敲着台面,没好气地命令,“动作麻利点!少爷今天要去公司,别耽误了!”
乔千手一抖,差点把刚擦干净的杯子又摔了。她赶紧把洗好的茶具放一边,用干布胡乱擦了把手,端起早就准备好的那个装着咖啡壶和咖啡杯的托盘。
胳膊上的烫伤被冷水暂时麻痹了,但一动还是牵扯得疼。脸上的巴掌印也肿得厉害。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这些,端着托盘,第二次朝楼上走去。
这次是少爷南住德的房间。
比起南住丽那边,他这边的走廊显得安静空旷得多。
乔千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这次脸上连装出来的那种惶恐都没了,只剩下麻木的平静。她抬手,轻轻敲了三下门。
“进。”里面传来南住德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倒是没他姐那股子尖酸劲儿。
乔千推门进去。
南住德已经换好了衣服,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正对着镜子打领带。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照得他头发丝都泛着光,一看就是娇生惯养、没吃过苦的少爷模样。
他把领带弄歪了,有点不耐烦地扯开重来。瞥见乔千端着咖啡进来,也就随意看了一眼。
乔千低着头,把咖啡放到窗边的小圆桌上,动作尽量轻。她祈祷这位爷赶紧喝了咖啡出门,别注意到她。
“倒一杯。”南住德对着镜子说,还在跟领带较劲。
“是,少爷。”乔千应了一声,拿起咖啡壶。
就在她倒咖啡的时候,南住德终于搞定了领带,转身朝桌子这边走来。大概是阳光正好,或者是距离近了点,他那随意 扫过的目光,这次终于落在了乔千脸上。
乔千心里咯噔一下,握着咖啡壶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南住德脚步顿了顿,眉头皱了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或者不合时宜的东西。他没问她脸怎么了,也没关心,只是用一种有点嫌弃、还有点被打扰了清静的语气说:
“啧…怎么搞的?脸肿得跟包子似的…大清早看着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