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她里翻来覆去就这几句骂人的话,可越骂越觉得无力。人家在暖和的屋里喝鸡汤,她就在这冰窟窿里闻霉味。
人家能安安稳稳睡觉,她还得提防着半夜会不会有耗子从墙角那堆破纸箱子里钻出来…
大晚上的…真服了…
乔千把手机关了,屏幕的光熄灭,小屋里瞬间又陷入一片更深的黑暗。只有那点儿惨淡的月光还顽固地从破窗户缝里挤进来,在地板上划拉出一条模糊的白线。
黑暗里,那股子烧心的愤怒劲儿慢慢褪下去,就像潮水退潮,露出了底下更硌人的东西——一股巨大的、沉甸甸的委屈和不甘,排山倒海地涌了上来。
胳膊上的烫伤还在火烧火燎地疼,提醒着她白天的羞辱。脸上的巴掌印摸着还硬邦邦的。跑了一上午的腿跟灌了铅似的沉。
被南住雄那老畜生恶心的目光扫过的感觉,像粘在皮肤上的鼻涕虫,擦都擦不掉。还有群里那些嘲弄的字眼…“耗子洞”…“活该”…
凭什么啊?
她也是个人啊!
凭什么她就得像块抹布一样,谁都能踩一脚,谁都能骂一句?
重生回来,就是为了再尝一遍这比黄连还苦的滋味?
鼻子猛地一酸,一股热意猝不及防地冲上了眼眶。
操!
乔千狠狠地吸了下鼻子,想把那股该死的酸涩憋回去。
不能哭!
哭了就更他妈窝囊了!
在这破地方掉眼泪,给谁看?给墙角的老鼠看吗?
她使劲眨巴着眼睛,想把那股水汽眨回去。可越眨,眼睛越涩,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又酸又胀。
妈的,想着想着…
她抬手,用没烫伤的那边胳膊的袖子,胡乱地往眼睛上蹭。布料粗糙,蹭得眼皮生疼。
总感觉自己要哭了…
那股委屈劲儿像涨潮的海水,一波接一波地往上顶,顶得她胸腔发闷,眼眶发烫。她死死咬着下嘴唇,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黑暗里,只有她自己压抑又粗重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呜呜咽咽的风声。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绷不住,那该死的眼泪下一秒就要冲破防线掉下来的时候——
“嗒…嗒…嗒…”
门外走廊里,那沉稳、厚重、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的脚步声,又响起来了!
由远及近,不快不慢。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乔千紧绷的神经上!
是彪哥!
他还在巡夜!
乔千浑身猛地一僵,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那股汹涌的委屈和酸涩瞬间冻结!她几乎是立刻停止了所有动作,连呼吸都死死屏住!
黑暗中,她像一尊僵硬的石像,侧耳听着。
脚步声停在了她这扇破门外。
仅仅隔着一层薄薄的、根本不隔音的门板!
乔千的心跳得跟擂鼓似的,“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腔,震得她耳膜发麻。她甚至能想象出王彪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刀疤脸,此刻就站在门外不远处!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也许正扫过她这扇破门!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拉得无比漫长。
乔千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全身的肌肉都绷到了极限,耳朵竖得尖尖的。
门外静悄悄的。
过了几秒钟,那沉重的脚步声才再次响起。
“嗒…嗒…嗒…”
这次是渐渐走远了。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再也听不见一丝声响,乔千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一样,整个人松懈下来,瘫软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后背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被冷汗浸湿了一片,黏糊糊、冷冰冰地贴在皮肤上。
眼眶那股热意,早就被吓没了。
只剩下干涩和一片冰冷的麻木。
她抬起袖子,用力地、狠狠地抹了一把眼睛。
最后那点不争气的湿意彻底擦掉。
黑暗中,她蜷缩起来,把自己抱成一团。
窗外,只有冷风还在不知疲倦地呜咽着。
妈的。
连哭…都不让痛快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