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千不知道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好像就是睁着眼在黑暗里硬熬,熬到身体实在撑不住,才迷迷糊糊瘫过去的。
梦里全是乱七八糟的追赶和谩骂,睡得比不睡还累。
天刚蒙蒙亮,走廊里还没什么动静,她就被胳膊上钻心的疼给弄醒了。
烫伤的地方起了好几个大水泡,又胀又亮,稍微一动就牵扯着疼。脸上挨巴掌那地儿也肿得发硬,感觉皮都快绷开了。
她挣扎着坐起来,屋子里冷得跟冰窖一样,冻得她直打哆嗦。
昨晚那股想哭的劲儿早就被冻没了,只剩下麻木的疲惫和浑身的酸痛。
累死了…*她揉着发僵的脖子,感觉脑袋沉得像灌了铅。喉咙干得冒烟,想咳嗽,又怕吵醒别人惹麻烦,只能拼命忍着,憋得胸口发闷。
胳膊上的水泡不小心蹭到了粗糙的被单边缘,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袭来!
“嘶——哇…好痛!” 她忍不住低低地痛呼出声,眼泪瞬间就飙出来了。纯粹是生理性的,根本控制不住。这他妈也太疼了!
她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想赶紧看看胳膊。咬着牙,忍着疼,哆嗦着手去解女仆装领口的扣子。这破衣服又硬又紧,扣子还特别小,加上胳膊一动就疼得要命,解得特别费劲。
好不容易解开了最上面两颗,她费力地想往下扒拉一点领口,好露出受伤的胳膊。
就在这时——
储藏室那扇薄薄的、根本没锁好的破门,被人从外面“吱呀”一声推开了!
刺眼的走廊灯光瞬间涌了进来,像一把光剑劈开了小屋里的昏暗!
乔千整个人都僵住了!解扣子的手停在半空,泪眼模糊地、惊恐地看向门口!
南住德皱着眉站在门口,一手还搭在门把手上。他今天起得格外早,下午约了几个狐朋狗友去新开的赛车场玩,想早点去公司晃一圈就溜。他来这个角落的杂物间是想找去年用过的一套护膝道具,忘了放哪儿了。
他根本没指望里面有人,更没想到一大早会撞见这么一幕。
光线正好打在乔千身上。
她头发睡得乱糟糟的,脸上挂着没来得及擦掉的泪痕,半边脸还肿着,眼睛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看着狼狈又可怜。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那半解的领口下,露出来的一小片肩膀和锁骨往下的肌肤!
那片肌肤在昏暗的背景和凌乱的头发的衬托下,显得异常的白皙细腻。
然而,就在那片白皙之上,靠近蝴蝶骨的位置,赫然交错着几道狰狞的、暗红色的痕迹!不是新鲜的,像结了痂又反复撕裂的那种旧伤!又深又长,像几条丑陋的蜈蚣趴在那里!跟她现在胳膊上新鲜的烫伤水泡形成刺眼的对比!
南住德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死死地钉在了那几道旧疤上!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那张总是带着点不耐烦或者漫不经心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真实的、不加掩饰的惊愕。
他张了张嘴,喉咙有点发干,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这是…”
乔千在他推门的那一瞬间,浑身的血都快冷了!等看清来人居然是南住德,看到他目光死死钉在自己露出的伤疤上,她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一下就断了!
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一切!比被南住丽打、被南住雄骚扰、被张妈骂都来得更迅猛!她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她的手像触电一样猛地拉紧了领口,把那片刺目的伤痕和肌肤死死遮住!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同时整个身体也用力地缩了起来,背对着门口,头埋得低低的,只留给他一个惊恐颤抖的背影。
“没…没事!” 她的声音又尖又急,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极力压抑的颤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少爷…我…我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真没事!”
她胡乱地用袖子抹着脸上的泪痕,动作又快又粗鲁,恨不得把整张脸都藏进袖子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撞得她肋骨生疼。
完了!完了!被他看见了!妈的…他看见了…
南住德还僵在门口,看着那个缩成一团、抖得不成样子的背影。
撞的?骗鬼呢?
他脑子里嗡嗡的,乱成一锅粥。他姐…他爸…?还是别的什么人?为什么会这样?一个女仆身上怎么会有那种伤?
就在他脑子一片混乱,喉咙发紧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
走廊另一边,又传来了那熟悉的、沉稳厚重的脚步声。
嗒…嗒…嗒…
是彪哥!他大概也听到动静了!
南住德猛地回过神。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个抖得跟筛糠似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走廊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种莫名的、连他自己都没搞清楚的烦躁和慌乱涌了上来。
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砰”地一声,动作有些粗鲁地甩上了储藏室那扇破门!
门板撞击门框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厚重的门板隔绝了光线,也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
储藏室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乔千死死攥着衣领,保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像被冻住了一样。
门外,脚步声停了片刻,似乎是彪哥在门口停留了一下。
接着,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了。
黑暗中,乔千绷紧的身体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彻底瘫软下来。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着,几乎要冲破喉咙。
被他看见了…
南住德…
他那个眼神…
乔千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一点血腥味。
黑暗里,她的眼神一点一点地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