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通道里压抑的沉默被南住德急促的喘息声打破。
他死死盯着王彪手上那串钥匙,又猛地抬头看向王彪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刀疤脸,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质问和焦急。
王彪沉默地看着他,几秒钟后,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他没说话,只是极其缓慢地,把手里那串钥匙往前递了递。
其中一把比其他都要老旧些的铜钥匙,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一点冷光。
南住德愣了一下,随即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抢过钥匙!他甚至顾不上看王彪的眼神,也顾不上说谢谢,转身就冲向通道尽头那扇几乎隐藏在阴影里的、厚重的铁门!
钥匙插进锁孔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咔哒!”
锁开了。
南住德几乎是撞开门冲进去的!
门内是比通道更深沉、更粘稠的黑暗。一股浓烈的霉味、灰尘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杂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差点咳嗽。
借着走廊里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他看到了地上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乔千缩在冰冷的水泥地角落,像一只被遗弃的、破碎的布娃娃。
她身上那件单薄的女仆装皱巴巴的,沾满了灰尘和深色的污渍。
清蓝色的头发失去了光泽,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和苍白的脸颊上,有几缕被干涸的血迹黏在嘴角。
最刺眼的是她的双臂。
被反剪在身后的手腕上,赫然扣着一副冰冷的金属手铐!粗糙的金属边缘深深陷入皮肉里,露出来的手腕皮肤又红又肿,甚至有些地方磨破了皮,渗着血丝!
而她露在外面的小臂上,那片烫伤更是惨不忍睹——水泡破裂后形成的创伤暴露在肮脏的环境里,边缘红肿发亮,看着就钻心地疼!
还有一些青紫色的淤痕,显然是被人粗暴拖拽时留下的。
她蜷缩着,身体因为寒冷和疼痛细微地颤抖着。
脸颊贴着冰冷的地面,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唇色是失血的灰白,干裂得翻起了皮屑。
南住德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他早上看到的旧疤所带来的冲击,远不及此刻亲眼所见这活生生的、正在发生的虐待和囚禁来得震撼和暴虐!这哪里是关禁闭?这他妈是上刑!
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巨大冲击直冲他的天灵盖!他姐怎么能?!他们南住家怎么能?!对一个女孩子做这种事?!就因为他妈的弄脏了一件破衣服?!
“我艹…你…”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扭曲变调,喉咙像被砂纸磨过一样干涩嘶哑,后面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也许是开门的光线刺激,也许是南住德那句压抑的粗口惊动了她。
地上蜷缩的人影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乔千的睫毛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撑开了一条缝。黑暗太久,突如其来的微弱光线让她眼前一片模糊的眩晕,只能勉强看到一个高大的、逆着光的轮廓堵在门口。
是谁?
彪哥?还是…?
脑子里浑浑噩噩,像灌满了沉重的铅水。胳膊上的疼,手腕上的疼,喉咙的干渴,还有浑身无处不在的冰冷和酸痛,都在疯狂地撕扯着她仅存的意识。
死…
死了也好,别再给老娘重生了…
意识碎片在黑暗中沉浮,带着最深沉的疲惫和绝望。
我扛不住…
真的…扛不住了…
模糊的视线费力地对焦了几次,终于勉强看清了门口那个满脸震惊、脸色铁青的人影。
是南住德。
看清他脸的瞬间,乔千脑子里一片空白。紧接着,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羞耻和难堪像海啸一样将她淹没!比被南住丽打骂、被关小黑屋还要让她难以忍受!
被他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这副锁着手铐、满身污秽、狼狈得像垃圾一样的鬼样子…
她早上还想着怎么“攻略”他报复他呢…现在却像个破布娃娃一样瘫在他面前…
真他妈…可笑至极!
一股强烈的、想要立刻消失的冲动攫住了她。她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把头往冰冷的地面里埋得更深,试图藏起那张狼狈不堪的脸。
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麻木和疏离:
“嗯?…哦…是少爷啊…”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攒力气,又像是彻底放弃了什么。
“…没事…”
“你走吧。”
声音轻飘飘的,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这里太脏了。”
这里很脏。
地板脏。
空气脏。
她身上的伤和血污很脏。
这副狼狈的样子很脏。
连她的存在…都很脏。
所以,少爷,请您离开吧。
别脏了您的眼睛。
南住德僵立在门口,手里还攥着那把冰冷的钥匙。
一股难以言喻的、从未有过的酸涩和刺痛感,猛地冲上了他的鼻腔和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