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寒潭边的潮湿寒气侵入骨髓。
陈栖凰依偎在陈风怀里，身体因内伤而微微发抖，但心里却因为哥哥难得的温柔怀抱而感到一丝虚幻的暖意。
“哥哥，外面冷，你的身子受不住，我们回去吧。”
她抬起头，小脸苍白，却努力挤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
陈风看着陈栖凰强撑的模样，心底毫无波澜，面上却满是怜惜，他脱下自己的外袍，轻柔地披在她肩上，仔细地系好衣带。
“好，我们回去。”
“你受了伤，需要好好调息。”
陈风扶着陈栖凰，步履缓慢地离开寒潭。
她将身体的重量稍稍依靠在他身上，感受着兄长看似单薄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可靠的支撑，心中那点因突破失败而产生的阴霾似乎也散去了不少。
只要哥哥在身边，其他的都没那么重要。
将陈栖凰送回她清雅简朴的小院，仔细叮嘱了侍女熬制疗伤汤药，并亲眼看着她服下躺好，陈风才带着一脸疲惫和担忧离开。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他脸上所有的温情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深潭般的冷寂。
“啧啧啧，真是感天动地的兄妹情啊。”
系统贝贝翘着二郎腿，悬浮在陈风身侧，舔着一根新出现的彩虹波板糖，“看她那感动的小眼神，宿主大大，你的演技真是登峰造极，连我都要被你骗过去了呢。”
他没有理会她的嘲讽，径直走向自己那座更为宽敞，却也透着一股陈腐药味和阴郁之气的院落。
“数据。”
“安啦安啦，知道你看重这个。”
贝贝打了个响指，一个只有陈风能看到的半透明面板跳了出来，“本次“寒潭关怀”行动，总计收获【虐心值】 158点！不错不错，开局良好！继续保持你这个渣哥本色哦！”
陈风扫了一眼面板，目光在“虐心值”后面的数字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关闭。
“林家的帖子，什么时候到？”
“按照原著剧情，明天上午就会送到你手上咯。”
贝贝晃着脚丫，红色的瞳孔里闪烁着恶趣味的光芒，“怎么，已经开始期待把你的“好妹妹”往火坑里推了？不过话说回来，宿主大大，你小时候穿女装到底是什么样子啊？能让林皓那个变态纨绔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有没有画像什么的？给我看看嘛！”
陈风脚步一顿，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冷冷地瞥了贝贝一眼。
贝贝立刻夸张地抱住自己：“哇！好可怕的眼神！不说就不说嘛！小气鬼！”
那段穿着女装，被族人像是摆弄人偶一样逗弄，甚至被不明真相的林皓痴迷追随的记忆，是陈风，或者说原身内心深处最不愿触及的耻辱之一。
那种无法掌控自身形象，被当做玩物观赏的无力感，与他因天漏之体无法修炼的绝望交织，是催生原身扭曲性格的重要根源。
穿越而来的陈风继承了这份记忆和情感，自然也继承了那份深刻的厌恶。
第二天一早，天色刚蒙蒙亮，陈风正在书房假意翻阅一本枯燥的《九州异物志》，侍女便通传，林家派人送了帖子过来。
来的是林皓的一个心腹小厮，名唤林禄，态度看似恭敬，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
他呈上一份制作精良，甚至熏了淡雅香气的帖子。
“陈风少爷，我家公子久仰栖凰小姐天赋卓绝，心生仰慕，特在府中备下薄宴，想请栖凰小姐明日过府一叙，探讨修炼之道，还望陈风少爷成全。”
林禄嘴上说着成全，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陈风接过帖子，指尖微微泛白，脸上适时地流露出几分为难和挣扎，他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林公子盛情，本不应推辞。”
“只是……舍妹昨日修炼时偶有所得，正在闭关巩固，恐怕……”。
林禄皮笑肉不笑地道：“公子说了，只是小聚片刻，绝不会耽误栖凰小姐修炼。”
“况且，两家历来交好，这点面子，陈家总不会不给吧？”
话语中的威胁之意，已然明显。
陈风眉头微蹙，像是被这隐含的威胁所迫，又像是为了家族利益不得不妥协，最终，他艰难地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便请回复林公子，明日午时，我亲自送舍妹过府拜访。”
“陈风少爷果然明事理。”
林禄满意地笑了，躬身行礼后便退下了。
待林禄走后，陈风脸上的挣扎和无奈瞬间消失，他面无表情地将那张散发着香气的帖子随手扔在书桌上，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
“演，继续演。”
贝贝坐在窗台上，晃着小腿，“明明心里乐开花了吧？又能坑妹妹一次。”
陈风没有回答，只是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几株在初冬寒风中挣扎的枯草。
他知道，林皓此举，探讨修炼是假，其真正目的，恐怕与他那位“白月光”有关。
………
与此同时，林家别院，醉枫轩。
林皓斜倚在铺着雪白妖兽皮毛的软榻上，一身锦袍松松垮垮，露出小片结实的胸膛。
他容貌算得上英俊，但眼下的乌青和略显苍白的脸色，昭示着纵欲过度的生活。
林皓手中把玩着一枚已经有些褪色的红色枫叶书签，眼神迷离。
一个黑衣护卫单膝跪地，恭敬地汇报：“公子，帖子已经送到陈家，那陈风初时推脱，说其妹闭关，但在属下暗示之后，便应允明日带陈栖凰过府。”
林皓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注意力似乎全在那枚枫叶书签上。
“陈风……陈家的那个天漏之体？”
“是。”
“据查，此人在陈家地位尴尬，因其无法修炼，虽顶着少爷名头，实则并无实权，且性格似乎有些……懦弱阴郁。”
“懦弱阴郁？”
林皓嗤笑一声，将枫叶书签举到眼前，对着光线仔细观看，仿佛能透过这枚普通的书签看到多年前那个灵动绝尘的身影。
“他倒是生了个好妹妹。”
“陈栖凰……听说天赋极佳，容貌也是上乘？”
黑衣护卫低头道：“是，陈栖凰年仅十五，已至养身境后期，被誉为青岚城年轻一辈的翘楚。”
“容貌……确实清丽脱俗。”
“可惜了。”
林皓的语气听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若不是为了我的“小枫儿”，这等美人，本公子倒是真想好好“结交”一番。”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年前，在城郊那片如火枫林中的惊鸿一瞥。
那时林皓还只是个半大少年，因为厌倦了家族的束缚，偷偷溜到城外玩耍。
就在那片枫林中，他看到了那个“女孩”。
不过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色襦裙，外面罩着淡青色的纱衣，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挽起，肌肤胜雪，五官精致。
“她”赤着脚在铺满落叶的林间小径上奔跑，银铃般的笑声在山野间回荡，仿佛林间的精灵，不染丝毫尘埃。
林皓看呆了，从未见过如此灵动的“女孩”。
他鼓起勇气上前搭话，“她”似乎有些怕生，但还是告诉了他，“她”叫“枫”，住在附近。
“她”的声音软糯清甜，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
从那以后，林皓经常去那片枫林，十次里总有七八次能遇到“枫”。
“她”会听他抱怨家族的烦闷，会和他一起追逐林间的小兽，会用那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看着他。
林皓送过“枫”不少女孩子喜欢的精致玩意儿，但“她”似乎都不太感兴趣，唯独对他随手用枫叶做成的书签爱不释手。
“枫”总是安静地听林皓说话，偶尔露出浅浅的笑容，那笑容干净得让他自惭形秽。
林皓以为自己遇到了此生挚爱，甚至幻想过将来娶“她”为妻。
可是后来，“枫”突然就消失了。
他连续在枫林等了一个月，再也没有等到那个白色的身影。
林皓发了疯一样在附近打听，却没有人知道一个叫“枫”的女孩。
“她”就像是一场绚丽而短暂的梦，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给他留下了这枚“她”最珍视的枫叶书签，以及无尽的思念和遗憾。
多年过去，林皓玩过的女人无数，性格或温顺或泼辣，家世或高贵或低微，但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是“枫”一样，让他只是想起，就感到一种混合着疼痛的纯净悸动。
“枫……你到底在哪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