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店大门是开着的，清晨微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塞莉西亚独自坐在门边的长凳上，兜帽低垂，将那张精灵独有的精致容颜隐没在阴影里，只露出一个苍白失神的下颌。
昨夜她辗转反侧，冷汗浸湿床单的景象还历历在目。走向柜台，向正擦拭酒杯的老板娘询问道：
“这附近有医生吗？我同伴的状况很糟。”
老板娘头也没抬，只用拇指潦草地朝肩后方向一撇：
“出镇往北，走到黑森林边缘，就是橡木城。去那儿碰碰运气吧。”
她这才懒洋洋地抬眼，目光扫过远处长凳上的身影，在瞥见那兜帽下若隐若现的尖耳时，顿了顿，说：
“若是和平年代，镇上倒还有个老草药师……现在，只剩药剂店里那个连药性都认不全的半吊子学徒。你同伴的情况特殊，别被庸医耽误了。”
……
离开镇子已近一个时辰，篮子里用以充饥的黑面包早已吃完。
远方，橡木城建筑群的轮廓在盘踞地平线的黑绿色森林映衬下，显得渺小而脆弱。
费力地爬上一座缓坡，小径两旁虽繁花盛开，姹紫嫣红。
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怪异的空无，仿佛所有花香都被某种无形之物吞噬了。
“塞莉西亚，”侧过头，问她，“全知之眼还会追来吗？”
她微微仰脸，兜帽下半张清丽的容颜依旧木然，“会。但短期内不会。”
“对他们真正要干的事情而言，我唯一值得他们注意的，大概就是身为精灵的身份，还有杀过他们的人，所以他们要必须报复罢了。”
“那个叫崔特的人，他出现在边境哨所大概是有更重要的任务，杀我或许只是顺手的事情。”
“所以，我仍坚持原先的判断，在他们眼中，我不值得调动真正的核心战力。只要解了毒，普通的追兵，我能应付。”
脑海中的温妮莎被勾起了强烈的兴趣，无声地催促着。于是继续问道：“全知之眼到底是什么？你是怎么惹上他们的？”
塞莉西亚沉默地走了几步，腐朽的落叶在脚下发出细碎声，良久才开口：
“我尽量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在很早以前，大概是这个世界刚诞生的时候，有一些恐怖的东西就存在了。”
“没人知道他们的模样，没人知道他们有多么强大的力量，也没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
“它们被称为，旧神。”
“后来，随着悲伤大陆上，包括天使，恶魔，人类，精灵，还有各种各样种族的崛起，旧神不知道为什么，逐渐消失在了悲伤大陆上。”
“它们逐渐变成了你们人类口中的神话传说，但在我们精灵接受的教育中，他们是真实存在过的。”
“至于全知之眼这个组织，这是你们人类好几个纪元以前创立的。”
“具体理念很恶臭，我也了解了一些。”
“大概是说，这个大陆上，包括人类在内的生物是如何如何卑劣，简直污染了这个世界之类的。”
“他们的核心目标是，打算将那些或是沉睡，或是去往其它世界的旧神，重新召唤到大陆上。”
“让他们来审判，或者重新引导这片大陆。”
“这些是主要理论，还有一些在他们内部形成了宽泛的认同，却没被纳入组织纲领的理论，什么，兽人是为了人类渎神而产生的恶之果，天使就是窃取旧神力量的之类的...”
“至于我是怎么招惹上他们的，他们一直有尝试通过各种各样的献祭，去将那些旧神召唤回来。”
“其中有一种献祭，就是将大陆上所有对旧神负有原罪的种族，一种一个，进行献祭，我是因为差点被拉上祭坛，但趁着那个穿黑袍的家伙不注意反杀了他，导致和他们结下仇的。”
黛眉微蹙：“行事这么变态，就没人管吗？”
塞莉西亚摇了摇头，“对某些渴望力量与永生的上位者而言，全知之眼是他们触及禁忌知识的捷径。”
“对精英而言，全知之眼的资源可以帮助他们快速跃升地位，提升实力。”
“在普通人眼里，这组织的存在已经被戏谑化了。谁要是当真，只会被当作沉溺在阴谋论里的疯子。”
话音未落，一阵清越的鸟鸣忽然穿过阳光，落在耳畔。
抬眼望去，不远处静立着一棵参天古木，舒展的枝桠在蓝天下撑开一片随风流动的翠绿。
无数光斑在浓荫间跳跃闪烁，恍若碎金洒落。
那些不知名的鸟儿就在这片光之雨中穿梭嬉戏，羽翼掠过枝叶时带起细碎的回响。
看着这，塞莉西亚慢慢停下了脚步。
她微微仰头，翠色的美眸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深深望进那片葱郁的华盖。
阳光透过叶隙在她脸上游移，将那双瞳孔映得如同浸在清泉中的翡翠。
一抹极淡的笑意从她唇角漾开，像初阳融冰，将她脸上惯有的木然化开了些许。
（林恩姐姐，塞莉西亚姐姐好漂亮啊！）
脑海里的温妮莎轻声赞叹。没有作声，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陪她望着那棵苍翠的巨木。
风再次拂过树梢时，塞莉西亚收回目光。
也顺势问出心底的疑惑：“你为什么总要遮住精灵的特征？”
她转过头，翠绿的眼眸里带着诧异：“你不知道？”
没等回答，她便轻轻摇头：
“你们王国上一任国王，几十年前为了所谓的血脉纯净，将非人族裔尽数驱逐。虽说两年前新王即位后废除了这项法令，但几十年来养成的歧视和偏见可是全大陆闻名的，一有东西被偷就怪到兽人，矮人，精灵身上。”
她抬手整理了下兜帽边缘：
“这么折腾，如今愿意来你们这外族当然是少之又少。更何况……”
她顿了顿，目光若有深意地落了过来。
“你身为贵族，应当清楚，不少贵族，都以蓄养精灵为荣。我若是不加遮掩地在街上行走，万一被精灵贩子盯上，找机会偷袭拐跑了，你不就没朋友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