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的寒意,透过皮肤,直刺江如烟的神经末梢。
陆沉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温热,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将那把匕首,一寸寸推向瘫在椅子上的张恒。
“捅下去。”
他的声音很轻,却重得能砸碎人的骨头。
江如烟的身体在发抖,抖得不成样子。
她看着张恒那张血肉模糊的脸,那双充满怨毒和恐惧的眼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做不到。
杀人。
哪怕她曾经是个混蛋,是个渣男,可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手里会沾上人命。
陆沉还在逼近。
刀尖已经触碰到了张恒胸口的衣服。
“不……”
一声破碎的呜咽从江如烟的喉咙里挤出来。
她猛地松开手,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整个人也随之软倒,她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抓住了陆沉的裤腿。
“求你……放过她吧……”
她哭了。
不是演戏,不是伪装,是真正被恐惧击溃的眼泪。
她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只能看到陆沉模糊的轮廓。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不该骗你……我就是嫉妒,我就是小心眼……求你……别让我杀人……”
她语无伦次地求饶,把所有能想到的罪名都往自己身上揽。
她彻底怕了。
这个男人是个疯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地下室里,只剩下她压抑的哭泣声。
陆沉静静地站着,垂眼看着脚边这个彻底崩溃的“作品”。
许久。
他忽然轻轻地笑了一声。
然后,他拍了拍手。
清脆的两声,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回荡。
江如烟愕然地抬起头。
只见那个刚刚还奄奄一息,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的张恒,利索地解开了自己身上的绳索。
她站起身,从容地走到一旁,拿起湿毛巾,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那些骇人的伤口,竟然都是画上去的。
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走到陆沉面前,恭敬地鞠了一躬。
“陆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公司处理项目了。”
陆沉点了点头。
张恒转身,经过江如烟身边时,脚步顿也没顿,直接离开了地下室,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江如烟跪在地上,整个人都傻了。
她看着张恒消失的背影,又看看脸上挂着玩味笑意的陆沉。
大脑一片空白。
什……什么情况?
演戏?
所以,这一切都是一场戏?
陆沉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好玩吗?”
江如烟的瞳仁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一个可怕的念头,电光火石般窜入她的脑海。
张恒是演的。
那之前被调到非洲的王秘书呢?
那个被拖下去,发出凄厉惨叫的小雨呢?
是不是……也都是演的?
陆沉看着她脸上变幻的神色,满意地笑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就是要让她亲眼看到,她所谓的“枕边风”,她自以为是的“计谋”,在她面前,不过是一场由他亲自导演、供他取乐的滑稽剧。
她以为自己是舞者。
其实,她连舞台上的提线木偶都算不上。
她只是台下那个鼓掌的观众。
一个被骗得团团转,还自以为聪明的,傻子。
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彻底愚弄的愤怒,瞬间淹没了江如烟。
但她不敢发作。
她只是僵硬地跪着,任由陆沉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
“你输了。”
陆沉宣布。
江如烟的心,沉到了谷底。
是的,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从那天起,江如烟老实了,或者说是重新开始了表演。
她变成了一个真正的金丝雀,一个精致、漂亮、没有灵魂的娃娃。
陆沉似乎很满意她的转变,为了“奖励”她的乖巧,几天后,他忽然提出。
“晚上带你出去参加一个拍卖会。”
江如烟正在修剪花瓶里的玫瑰,闻言,动作顿了一下。
出去?
离开这座囚禁了她几个月的牢笼?
一股狂喜涌上心头,但随即被她用更大的力气压了下去。
她垂下眼睫,小声地回了一句。
“好。”
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波澜。
傍晚,陆沉让人送来了一件礼服。
绝美的星空色抹胸长裙,裙摆上缀满了细碎的钻石,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江如烟换上礼服,陆沉亲自为她盘起长发。
然后,他拿出了一个丝绒首饰盒。
打开,里面躺着一条钻石项链。
项链的设计极为精巧,主体是一只用白金和碎钻打造的鸟笼,笼子里,困着一只用一整颗蓝宝石雕成的、振翅欲飞的小鸟。
它叫“囚鸟”。
陆沉拿起项链,绕到她身后,亲手为她戴上。
金属的冰凉贴上她的肌肤,江如烟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别动。”
陆沉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
她听到了“咔哒”一声轻响。
项链扣上了。
晚上回到房间后,她对着镜子,研究了半天那个搭扣。
结构复杂得匪夷所思,根本不是用手能解开的。
这是陆沉给她的,又一个枷锁。
一个华丽的、昂贵的、象征着她身份的枷锁。
拍卖会在市中心最顶级的酒店举行。
这是江如烟被囚禁以来,第一次真正回到人群里。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她挽着陆沉的手臂,全程扮演着一个温顺又羞怯的女伴。
她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有惊艳,有嫉妒,有探究。
每当有哪个男人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超过三秒,陆沉就会不动声色地看过去。
那是一种极具压迫感的警告。
于是,那些视线便会立刻惊慌地移开。
江如烟的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拍卖会开始。
一件件珍品被呈上,又被高价拍走。
江如烟百无聊赖,直到一件拍品出现。
那是一只清代的碧玉香炉,雕工精美,色泽温润。
她只是无意中,多看了一眼。
仅此而已。
坐在她身边的陆沉,却忽然举起了号牌。
“五千万。”
全场哗然。
这只香炉的起拍价,不过八百万。
有人试图竞价,但陆沉每次都以碾压的姿态,直接将价格翻倍。
几个回合下来,再没人敢跟他抢。
最终,陆沉以一个所有人都觉得疯狂的天价,拍下了那只香炉。
拍卖师落槌的瞬间,陆沉侧过头,凑到她耳边。
“你喜欢的,都该是你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他们周围的每一个角落。
周围那些名媛贵妇投来的,是赤裸裸的羡慕和嫉妒。
被这样极致地、当众偏爱的感觉,让江如烟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一种混合着虚荣、恐惧和被占有的诡异满足感,像电流一样窜过四肢百骸。
她讨厌这种被掌控的感觉,厌恶成为别人炫耀的战利品。
可是……
被他这样捧在手心,被全世界嫉妒的感觉……
好像……
也不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江如烟自己都吓了一跳。
操。
疯了。
她一定是疯了。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开始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讨厌这种占有,还是……已经开始有点享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