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中场休息。
衣香鬓影的大厅里,空气都带着一股金钱发酵后的甜腻,熏得江如烟头昏脑涨。
她受够了那些或明或暗投来的视线,也受够了身边这个男人无时无刻不存在的掌控感。
“我想去一下洗手间。”她侧头,对陆沉小声说。
陆沉没有看她,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批准。
江如烟刚站起身,身后两名穿着黑色套裙、身形干练的女人便立刻跟了上来。
寸步不离。
又是这样。
她心底冷哼一声,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温顺无害的模样,提着缀满钻石的裙摆,走向走廊。
高跟鞋踩在厚重的羊毛地毯上,发不出半点声响,如同她此刻的人生,被包裹在华丽又窒息的寂静里。
走廊尽头的拐角处,她正想着心事,没留神,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力道不轻,她向后踉跄了一步,身后的女保镖立刻上前扶住了她。
“抱歉。”
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响起。
江如烟抬起头。
看清对方的脸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江浩然。
原主江如烟的亲哥哥。
一个在原书剧情里,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笔墨,如同背景板一样的角色。
此刻,这个背景板正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他虽然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但脸上满是掩不住的疲惫与憔悴,眼下还有着淡淡的青黑。
江浩然也看清了她。
他先是怔住,随即脸上浮现出一种极为复杂的神色。
有看到亲人的欣喜,有浓得化不开的担忧,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现实压垮的、深深的无力。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看江如烟身后那两个面无表情的女保镖,又把话咽了回去。
周围人来人往,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对着江如烟使了个眼色,转身朝旁边一个僻静的露台走去。
江如烟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犹豫了零点五秒,还是跟了上去。
两名女保镖对视一眼,也默不作声地跟在几步之外。
露台上空无一人,晚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烟烟。”江浩然一开口,嗓子就哑了。
他上前一步,想抓住她的手,却又像是忌惮什么,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他……对你好吗?”
他把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江如烟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是该哭诉求救,还是该伪装幸福?
她脑子里那颗属于海王的CPU飞速运转,瞬间模拟出了十几种应对方案。
然而,所有方案都还没来得及启动,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一只手臂,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自然地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带进一个坚实又冰冷的怀抱。
江如烟的身体瞬间僵住。
“江大少,好久不见。”
陆沉的嗓音很平淡,客气得找不出一丝错处。
但他那环在江如烟腰间的手,却像一条宣告所有权的锁链,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占有欲。
江浩然的视线,落在了江如烟的脖子上。
那条名为“囚鸟”的项链,在露台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又华美的光。笼子里的蓝宝石小鸟,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笼外人的不自量力。
一瞬间,江浩然的脸彻底白了下去。
那是一种希望被彻底碾碎后的死灰。
他刚刚眼里燃起的那一点点微光,熄灭了。
他什么也没说,甚至不敢再多看江如烟一眼,只是颓然地转过身,踉跄着,近乎逃也似的离开了露台。
江如烟看着哥哥落荒而逃的背影,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
原主江如烟的家庭,这个她曾经以为或许可以成为退路的港湾,似乎也早就被陆沉牢牢地攥在了手心里。
她不是唯一的囚徒。
回去的路上,车内一片死寂。
劳斯莱斯的隔音效果好得惊人,将窗外城市的喧嚣彻底隔绝,只剩下这方寸之间的压抑。
江如烟坐得笔直,连呼吸都放轻了。
身边这个男人没说话,但她能感觉到,他并不高兴。
过了许久,就在江如烟以为可以把这压抑的沉默维持到家时,陆沉忽然开口了。
“你好像很想跟他走?”
明明是疑问句,却听不出任何疑问的成分。
那是淬了冰的陈述。
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江如烟的头皮猛地一麻。
求生本能在一瞬间压倒了所有的屈辱和算计。
她几乎是立刻摇头,幅度大得像个拨浪鼓。
“没有!绝对没有!”
苍白的语言太过无力。
她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了。她凑过去,仰起脸,在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做完这个动作,她自己都愣住了。
可她的身体,却把一个讨好、顺从、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动作,做得无比熟练,无比自然。
她用这种最直白的方式,向他展示自己的“忠心”和“归属”。
陆沉没有动,只是任由她吻上来。
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江如烟不敢去看他的反应,只能僵硬地维持着那个亲昵的姿势,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她终于明白。
和陆沉这种人对抗,靠小聪明和所谓的“海王套路”,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她想要真正摆脱这一切,逃出这个华丽的牢笼,就必须从长计议。
在找到那个能一击必杀的机会之前,她必须忍。
忍受一切。可是机会什么时候才会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