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的最后一帧，定格在小雨那双擦拭血迹的手上。然后，屏幕暗了下去。
手机的玻璃表面，映出一张苍白、惊惶的脸。
是她的脸。
江如烟几乎要拿不稳这部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像是烙铁一样烫手。
陆沉人已经不在客厅，但他的气息，他留下的那份不带任何情绪的残忍，却化作一张无形的网，将整个空间都笼罩得密不透风。
那段视频，不是警告。
是展示。
她将手机放在茶几上，动作轻得仿佛那是什么一碰就碎的古董。
不能慌。
江海的灵魂在脑内发出嘶吼。
现在，他要看的不是她的愤怒，不是她的恐惧，而是她的选择。
选择彻底倒向他，还是选择同情那个被处理掉的“前男友”。
答案只有一个。
接下来的两天，沉园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张助理的汇报变得更加频繁，每次他进来，都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寒气。
江如烟依旧扮演着她的角色，在陆沉处理公务时，安静地待在一旁，或插花，或看书，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但她的耳朵，却竖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高。
“……对方的行动风格非常诡异，完全不属于我们资料库里的任何已知组织。”
张助理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进江如烟的耳朵里，“他们像一群幽灵，行动和撤离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劫走林凡的那条路，所有的监控记录都在同一时间被物理清除了。”
陆沉正在翻阅文件的手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向落地窗外阴沉的天空，许久没有说话。
客厅里的空气凝滞了。
江如烟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剧烈撞击的闷响。
一股隐藏在暗处的、连陆沉都感到棘手的力量。
这盘棋，突然闯进来一个新的棋手。
一个足以威胁到陆沉统治的力量，正在水面下悄然成型。
“内部筛查一遍。”
陆沉终于开口，嗓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所有项目，所有人员，查清楚每一个安全漏洞。”
“是。”
“对外围的产业，也加强控制。”
张助理领命，正要退下。
陆沉却又叫住了他。
“特别是，和江小姐过去有关联的那些。”
这句话，不轻不重，却像一枚钉子，精准地钉进了江如烟的神经里。
她在陆沉的视线扫过来之前，恰到好处地抖了一下肩膀，手中的书滑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惊慌地抬起头，正好对上陆沉那双探究的，深不见底的眼。
他在审视她。
他在确认她这件“藏品”的忠诚度。
张助理退下后，陆沉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你在怕什么？”
他蹲下身，捡起那本书，放在她的膝盖上。
“怕他回来报复你？还是怕他不会来救你出去？”
江如烟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这不是演技。
江海的灵魂在畏惧陆沉的威压，而江如烟的身体，则在恐惧那个视频里的血腥场面。
两种恐惧叠加在一起，形成了最真实的反应。
“我……”她想说话，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只能伸出手，死死地抓住陆沉的裤腿，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她抬起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满是哀求和依赖。
求你，保护我。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传递出这个信息。
陆沉没有立刻回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欣赏着她此刻的脆弱和无助。
他似乎很享受她这种，除了依靠他，再无任何出路的感觉。
良久，他伸出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湿润。
“乖女孩。”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
“没有人能从我手里，抢走我的东西。”
“也没有东西，能从我身边，自己逃走。”
他这句话，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江如烟顺从地把头靠在他的膝上，将那份恐惧和依赖表演到了极致。
然而，在陆沉看不见的角度，她的内心，却是一片惊涛骇浪。
操。
他在敲打她。
用最温柔的动作，说着最狠的话。
“背叛者”，会有什么下场？那个视频，就是答案。
想让她不要有异心，但这不可能。
她是不可能成为一件完完全全，属于他的所有物。
那几天，陆沉开始更频繁地和她待在一起。
他会在晚餐时，漫不经心地问起一些她和林凡的过去。
“听说，你当初是为了他，才和家里闹翻的？”
江如烟的心脏骤然抽紧。
她垂下头，用一种带着羞耻和悔恨的口吻，低声回答：“那时候……不懂事。”
“是吗？”
陆沉切着盘子里的牛排，没有抬头，“我倒觉得，你很有主见。”
江如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沉默。
“一件藏品，如果有了裂痕，就不完美了。”
陆沉用餐巾擦了擦手，忽然说，“修复起来很麻烦。有时候，还不如直接毁掉，重新找一件完美的。”
房间里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
江如烟的刀叉，在盘子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她知道，陆沉是在警告她。
林凡的出现，就是她这件“藏品”身上的一道裂痕。
如果她处理不好，如果她敢动任何不该有的心思，下场就是被“毁掉”。
她必须表现得更加害怕林凡，更加厌恶这道“裂痕”。
“我不想再见到他。”她抬起头，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恳求，“求你，别让他再出现……我害怕。”
陆沉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的反应，让江如烟的心沉了下去。
他没有完全相信她的演技。
但也许，他并不在乎。
他享受的，或许就是这种看着她在他面前，戴着镣铐跳舞的过程。
江如烟的内心，挣扎得快要分裂。
那颗属于江海的，从不信命，桀骜不驯的灵魂，被压抑到了极致。
可是，也正是在这种极致的压迫里，一个疯狂的念头，破土而出。
陆沉的警觉，让他把一部分注意力，从她身上，转移到了外部那个“不明势力”上。
江如烟重新开始关注沉园之外的世界。
这是一个空隙。
一个极其微小，却真实存在的空隙。
囚鸟一定要冲出牢笼。
海王之翼，永不折断。
这个念头，像是燎原的星火，在她被药物和驯化变得温顺的灵魂深处，重新燃烧了起来。
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和外界建立联系的机会。
她需要一把钥匙。
这场压抑的晚饭，终于在沉默中结束。
陆沉起身，准备去书房。
走到门口时，他却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
“今晚，你到书房来。”
他平静地看着江如烟，那双深黑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
“把你和林凡从认识到分手的所有事，一五一十，全部告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