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副总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只能干笑着收回了平板，灰溜溜地退出了会议室。
陆沉从始至终没有介入，只是在江如烟说完最后一句话时，不易察觉地抬了一下头。
这场小小的交锋，他全程看在眼里。
江如烟感觉到那道审视的目光，她没有回望，只是垂下头，整理着自己面前那份空白的笔记本，扮演一个刚刚壮着胆子说了几句外行话，此刻正心虚后怕的新人。
不过她的内心则是。
爽。
这种把自以为是的老油条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太他妈爽了。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
这只是第一关。
……
她的新办公室，那个位于顶层，三面透明的玻璃花房，成了陆氏集团总部最引人注目的一道风景线。
朝九晚五。
江如烟开始了她作为“董事长特助”的职业生涯。
一举一动，都在不远处那张巨大办公桌后，男人的监视之下。
她知道，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她。有集团内部的，也有来自陆沉的。
所以她反而演得更加卖力。
她成了一个“好学生”。
每天，她都穿着得体的职业套装，化着精致却不张扬的妆，准时出现在那个玻璃房里。
她阅读堆积如山的商业报告，翻阅往年的财务报表，甚至主动加班，将陆沉那些散乱的会议纪要和文件，分门别类地整理得井井有条。
她表现出一个普通女孩，在被巨大的财富和地位砸中后，拼命想要证明自己价值的笨拙与勤奋。
这份“努力”，陆沉很满意。
他开始将一些非核心，但极其繁琐的业务扔给她。
比如，核对跨国子公司长达数百页的行政开支流水。
又比如，从上千份简历里，筛选出符合初试资格的海外管培生。
这些工作枯燥，重复，且耗费心神。
每一项，都是对她信息处理能力的考验。
江海的灵魂对此嗤之以鼻，这些东西，比他当年同时应付七八个女友的纪念日和行程表，要简单多了。
但江如烟的身体，却一丝不苟地完成了所有任务。
她交上去的每一份报告，都精准得无可挑剔。
终于，在她“入职”的第二周。
她发现，她的办公电脑，被开放了一个极低的权限。
可以登录集团内部的OA系统。
一个巨大的突破。
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跳了一下。
从那天起，她在完成日常的“功课”之余，开始有了新的消遣。
她利用那个小得可怜的权限，在庞大的数据库里，进行着大海捞针般的搜索。
她不敢直接搜索“林凡”。
这个名字，是禁忌。
她搜索一些看似毫不相关的词条。
“城西废弃工厂”。
“火灾”。
“东华医院”。
“不明人员失踪”。
她像一个侦探，试图从这些冰冷的，毫无关联的公开信息碎片里，拼接出那个天真的，被她亲手推入深渊的男主，可能的去向。
她做得极为小心。
每次搜索，都会同时打开好几个商业分析的网页作为掩护。
她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
然而，在陆氏集团这座由数据和代码构建的精密帝国里，任何一次异常的查询，都会在后台留下痕迹。
IT安全部门。
主管看着屏幕上弹出的红色警报，面色凝重。
一个刚刚开通的低级账号，在短时间内，频繁检索了数个与公司业务毫无关联，且涉及“意外事件”的关键词。
主管不敢怠慢，立刻将这份异常报告，加密发送到了董事长的邮箱。
陆沉没有声张。
第二天午餐。
依然是在他办公室附属的那个小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厨师准备了精致的菜肴。
江如烟小口地吃着，盘算着下午该用什么借口，去查一查三个月前城西的治安记录。
“最近在关心社会新闻？”
对面的男人，忽然状似无意地开口。
他切着盘子里的牛排，动作优雅，甚至没有抬头。
江如烟握着刀叉的手，猛地一紧。
果然。
“对火灾和失踪案这么感兴趣？”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进她的耳朵。
心脏在瞬间狂跳，血液几乎冲上头顶。
但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
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去，取而代之，是一种极致的委屈和慌乱。
她的眼圈迅速泛红，水汽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来。
“我……”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只是……在看一些风险管控的案例……书上说，要了解一个城市的风险点，就要从它的意外事件入手……”
她胡乱地编造着理由，逻辑混乱，却恰好符合一个被当场抓包后，心虚又想辩解的笨学生模样。
“我是不是很笨？”
她低下头，声音更小了，带着浓重的鼻音。
“让你觉得……我又不务正业了？”
一颗晶莹的泪珠，终于没能忍住，啪嗒一声，掉在了洁白的餐盘上。
那滴泪，像一个开关。
对面的陆沉，放下了刀叉。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俯下身。
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指腹擦过她湿润的眼角。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亲昵的惩罚意味。
“不笨。”
他低声说。
那两个字，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吐出来的。
“但下次，想学什么，直接问我。”
他没有再追究。
甚至没有再多问一句。
可江如烟浑身的汗毛，都在那一瞬间倒竖起来。
她才不相信陆沉会猜不到她在干什么。
他什么都知道。
但这一次他确显得格外开恩。肯定是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变故。
这顿饭，她再也吃不下一口。
当晚，江如烟躺在那张巨大的床上，一夜无眠。
果然在陆沉的眼皮底下搞任何小动作，是一件愚蠢且危险的事情。
他是一张无形的天网。
而她，就是网中央那只自以为聪明的飞蛾。
她需要帮助。
她不能再亲自去触碰那些危险的关键词。
她需要一双手，一双在网外的，不属于陆氏集团，不会被追踪，不会被监控的手。
一个能替她搜集信息，替她去调查真相的“幽灵”。
一个替身。
她不能再亲自去触碰任何禁区，他需要一双手，一双在监控之外，能替他探路的“幽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