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周,陆沉的女秘书换了。
新来的秘书年轻、干练,穿着得体的职业套装,汇报工作时会微微俯身,露出一段恰到好处的脖颈曲线。
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工作场景。
江如烟端着咖啡,站在书房门口,却感觉一股无名之火从胃里烧了上来。
很陌生。
也很荒谬。
那是一种尖锐的,带着酸意的烦躁。
开什么玩笑?她会为了一个男人吃醋?
可是,心脏不受控制地收紧,胸口闷得发慌。
这种感觉,是属于江如烟这具身体的本能。
一种雌性对于自己所属雄性的,最原始的独占欲。
妈的。
“还有事?”陆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女秘书已经离开了。
江如烟走进书房,将咖啡放在桌上,脸上维持着一贯的温顺柔和。
“没有。看你忙完了。”
她垂下眼睫,掩盖住内心翻涌的恶心与恐惧。
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比任何囚笼都更让她惊悚。
最终可能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依附于陆沉的女人。
陆沉没有再说话,只是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周末的午后,白医生准时到来。
她还是那副温和亲切的样子,戴着黑色眼镜,穿着白色的羊绒衫,让人不自觉地就想放下戒备。
江如烟觉得她更像一条披着白兔皮的蛇。
“今天感觉怎么样?”白鸽坐在她对面,打开了记录本。
江如烟不想说话。
白鸽也不在意,她只是抬起头,微笑着投下一枚重磅炸弹。
“恭喜你,江小姐。”
“根据我的观察和数据分析,你的灵魂与身体的融合度,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五十。”
江如烟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百分之五十融合度?这么快?
这个词就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她最恐惧的现实,并将其血淋淋地展示出来。
她那些不属于“江海”的情绪,那些突如其来的占有欲,那些愈发熟练的雌伏姿态……全都有了解释。
她的“同化”速度远超她的想象。
“你给我的药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江如烟的声音绷紧了,维持了多日的伪装在这一刻濒临破碎。
白鸽合上记录本,动作优雅。
“我说过,是帮助你的东西。”
“帮助我什么?帮我变成另一个人?”
“不。”
白鸽摇了摇头,镜片后的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是帮助你,‘成为你’。”
江如烟的脑子里乱成一团。一直在不断着重复白鸽刚刚说的话。
成为“你”。
这个“你”,指的是谁?是江海,还是江如烟?或者,是她们融合后的那个……?
她试图用自己最擅长的心理战术去分析对方,去寻找破绽。
可是在白鸽面前,她的一切技巧都显得那么幼稚可笑。
对方的段位,高得离谱。
白鸽看着她混乱的样子,忽然又笑了。
那笑容,让江如烟浑身发毛。
“最近,你好像很忙。”
白鸽的口吻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在寻找一个叫‘衔尾蛇’的组织,对吗?”
轰隆——
江如烟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她整个人僵在那里,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白鸽怎么会知道?
李默应该处理得干干净净,而且她所有的操作都借由陆沉的顾问团队之手,天衣无缝。她自以为瞒过了所有人。
可这个女人,这个心理医生,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她最大的秘密。
恐惧。
一种被彻底看穿,无所遁形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
“你……”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白鸽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姿态依旧从容不迫。
“别紧张,江小姐。我只是一个医生,我的职责,是负责你的‘健康’。”
她刻意加重了“健康”两个字。
“但是,我需要提醒你一句。”
“玩火者,要小心别先烧到自己。”
“陆沉先生……不喜欢他的‘收藏品’,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收藏品。
这个词,从一个女人的嘴里说出来,比从陆沉那里听到,更具羞辱性,也更残忍。
在她们眼里,她江如烟,甚至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
只是一件易碎的,需要被小心保管的珍藏。
江海在心里爆了一长串国骂。
他所有的计划,所有的挣扎,在这个女人面前,都变成了一场被提前洞悉的,幼稚的闹剧。
白鸽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一个新的,设计更精致的白色瓷瓶。
她将药瓶放在茶几上,推到江如烟面前。
“这是新阶段的‘营养剂’。”
她的声音很柔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之前的药,是为了让你的灵魂能稳定地寄存在这具身体里。而从今天开始,你需要这个。”
江如烟死死地盯着那个药瓶,那东西不像是药,更像潘多拉的魔盒。
“它会让你更清晰地感受到‘她’的需求。”
白鸽的嘴唇开合着,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让江如烟的灵魂战栗。
“她”的需求。
那个属于原主江如烟的,身体的本能。
对陆沉的渴望,依恋,独占。
这哪里是营养剂,这分明是催化剂!是彻底抹杀“江海”这个独立意志的毒药!
江如烟的手在抖。
她不敢去碰那个瓶子。
她终于确认了一件事。
白鸽,不仅仅是陆沉派来的医生那么简单。
她知道灵魂穿越的秘密,她知道“衔尾蛇”,她甚至……在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一切的发生。
她不是棋子。
她是站在更高维度,俯瞰棋盘的玩家,或者说……裁判。
治疗时间结束了。
白鸽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羊绒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最后看了江如烟一眼。
“对了,还有一件事。”
“林凡是‘世界’的变量,而你,是陆沉的‘变量’。”
“两个变量相遇,结果会很有趣。”
“我很期待。”
白鸽走了,留下那瓶白色的“营养剂”,安静地躺在桌上。
江如烟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很久。
她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个集团,一个男人对抗。
她在和整个世界,和一种未知的,操纵着一切的规则对抗。
而她手里唯一的牌,那个她亲手推入深渊的林凡,似乎也早已在别人的计算之中。
她拿起那瓶药。
冰冷的瓷瓶,贴着颤抖的掌心。